蘇眠蟬單手執劍,眼睛眯了眯,把阮休元往身後藏了藏。
風冥殺心已起,此戰必會受傷或死亡,他不希望阮休元是死在這裡。
戰鬥一觸即發,風冥一瞬間就突襲到二人臉上,蘇眠蟬瞬間推開阮休元,但同樣的,他也因為推開阮休元而躲避不及,被刺中肩膀。
阮休元踉跄幾下,随後,空氣中彌漫起濃郁的血腥味,他猛的回頭。
災禍漆黑的劍刃穿透了蘇眠蟬的肩膀,落雪同樣抵在風冥肩膀上。
疼痛之下,蘇眠蟬嘴角噙着笑,身側垂着的手比了個三。
落雪發出刺眼的光,風冥撇了一眼,瞬間被拉入幻境。
幻境中,風冥擺脫了蠱惑,站在長廊下,注視着院子裡玩耍的兩個孩子。
較為幼小的孩子腳下滾着一顆圓球,圓球滾動間被沙礫劃破球皮,流出漆黑的血液,将幹淨的庭院弄的髒亂不堪。
圓球滾到庭院中心,較大的孩子正在畫畫。
風冥看見幼年的自己屁颠颠跑過去,趴在桌子上看風明畫畫。
“兄長,你畫的是什麼啊?”
彼時的風明正值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是父皇和我們啊。”
風明把畫筆翻轉過來,拿筆杆指着畫上那個被墨畫成了花貓的成年人。
“這是父皇,父皇老是兇你,所以我把他畫的醜醜的,給你出氣。”
然後指向下方兩個惟妙惟肖的小孩。
每一代魔尊能有無數個妃子,但子嗣的數量永遠不會超過五個。
這一代隻有風明風冥兩個孩子,他們的母妃生過他們後便撒手人寰,也不知是生産力竭而亡,還是……
在那好幾年後,後宮一直無所出,魔尊似乎也意識到了,便專心奶孩子不再醉心後宮。
“我也想畫,兄長給我畫一下吧,我就添一筆!”
風冥站在廊下,拳頭攥的緊緊的,緊咬着唇,嘴裡有血腥氣息擴散。
封神劍法,第五式,回憶。
這是封神劍法中唯一一個沒有攻擊力的招式,卻是開天門之下第一,就是因為這個。
喚起人心中深埋的記憶,令人沉淪其中。
他該走了,可是看着眼前如夢一般的景象,風冥扶着柱子,想多看一會。
彼時,他們正當年少,風明沒有遇見命中注定的她,可是風冥知道,差不多一年後,風明就要出去遊曆,然後就會遇上那個人,然後,魔界雙王,永不相見。
他已經知道蘇眠蟬和阮休元會用哪一招對付他了。
父皇就是死在那一招之下的。
耳邊響起阮休元的聲音。
“這樣真的可行嗎?”
“别怕,抓緊我的手。”
風冥閉上眼睛,從幻境中抽離。
眼前的一幕令他有些膽寒。
茫茫雪地之上,旋轉的法則金球從天而降,金球之下,蘇眠蟬和阮休元舉起手,接住飄落下的紙張,宣讀風冥的罪孽。
第三式,赦免。
人世間的法則赦免了你,但天地之間運轉的法則,會将你的罪孽一一記錄,待到審判之時,一一清算。
但以他們兩個的力量,是不可能召喚來真正的法則金球的。
風冥伸手接住金色的紙張。
“三十一。”
翻轉的後面,寫着孩童二字。
僅僅隻是維持法則的假象,帶來的威力依舊很強,更何況,他們兩個是江辭盈的親傳弟子,身上多少會帶些神力。
所以……
風冥扔掉手裡的紙,提劍沖上去。
旋轉中的金球停頓一下,周邊環繞着的卷軸如同有靈魂一般沖上去保護正在施法的二人。
不過這不是問題。
風冥攤開手心,呸的一聲吐出嘴裡的肉,攥在手心朝高空上的金球抛過去。
神殿之中,沉迷紙條的“真源”猛的站起身,朝着時炎走過去。
相安無事好幾天,時炎有些累了,打着哈欠。
感覺到“真源”靠近,時炎馬上坐起來。
“母親!您……”
“真源”的手穿透時炎的胸口,卻沒有穿過他的身體。
再收回來時,手裡抓了一顆鮮紅的肉。
“母親……”
看着這一顆肉,“真源”腦海中一些久遠的回憶複蘇了。
那時,她在沉睡,有人為她撫去身上的落葉。
而那人的氣息,和這顆肉一模一樣……
時炎捂住胸口,看着陷入沉思的“真源”
沒事的,母親隻是失去了創造他時的記憶……他是孩子,他要敬畏母親。
肉被拿走,法則本身受損,赦免中斷。
中斷的瞬間,強大的反噬之力将二人壓的跪倒在地,身體撕裂般的疼痛。
蘇眠蟬偏頭,阮休元身上有細細碎碎的金光,那是他的護盾在破碎。
忍着劇痛,蘇眠蟬扯下脖子上的玉栀子,看着風冥越走越近,拉起阮休元就向後逃竄。
“開天門強在本身,而赦免,借助的是法則的力量,不到必要時刻,别用這招,他帶來的反噬,等同于你們正在審判的犯人。”
所以他們在承受的,是本該屬于風冥的懲罰。
蘇眠蟬跑了一段就脫力了,二人從天上掉下來,砸在雪地裡。
阮休元爬起來,拉起蘇眠蟬的手,二人踉踉跄跄的往營地走。
“等一下休元,來不及的。”
蘇眠蟬掙脫阮休元的手,二人停在一處懸崖之上。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的。”
蘇眠蟬把玉栀子交給阮休元,抱着他的額頭親了一下。
“我會回來的,到時候記得把我的傳家寶還我。”
阮休元瞬間就明白蘇眠蟬要幹什麼了,馬上抓住蘇眠蟬的手腕。
“我知道我不如你,所以,讓我替你承受這些吧……”
“不用,說是你承受,其實全是師尊受着了,你的護盾快破了。”
蘇眠蟬笑的很難看,因為身體非常非常痛。
“我愛你。”
風冥的罪孽,就算分成兩份也是非常難以忍受的。
感受到身後的殺意,蘇眠蟬猛的把阮休元推下懸崖。
回頭的一瞬間,災禍穿心而過,一道金光在風冥身後閃過。
彼時,在某處的深林之中,周身泛着微光的人,正無力的抓着一隻筆,改寫着面前的法則,寫到最後一個字,周身環繞着的微光突然躁動起來。
“嗯?”
“乖,聽話,我會盡快好起來的……”
最後一筆落下。
高坐于神台之上的江辭盈睜開眼睛,感受着身體裡源源不斷的生機。
江辭盈和江讓塵對視幾秒,正欲說話,突然心口一疼,剛恢複的生機瞬間消失。
江辭盈捂着心口站起來,餘光看見江讓塵跟沒事人一樣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疼嗎?”
江辭盈疑惑的指着江讓塵的心口。
這下不止是江讓塵,周圍看着的木楠君華也疑惑的把目光投過來。
“算了,我出去一下,很快。”
江辭盈踏風前行,速度已經提到最快。
“千萬不要出事……我答應了你的爹娘,一定會保護好你……”
雪原下起大雪,江辭盈跟随氣息跳下雲層來到懸崖邊。
懸崖邊已經積了非常厚的一層雪,蘇眠蟬的氣息就在這裡。
江辭盈站在這裡,莫名的想到一句詩。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沉思幾秒後,江辭盈猛的一震。
周身靈力釋放,瞬間将懸崖上的積雪驅散。
看着眼前的景象,江辭盈瞳孔驟然縮小。
蘇眠蟬被埋在雪下,已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