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麼多品種的莓子都種一起的嗎?神奇。”
平衍蹲下來摘了一顆草莓塞進嘴裡,瞬間眼睛發亮,又摘了兩顆塞給風清雪“這個甜,比之前咱們在野外吃的好吃。”
風清雪籃子裡已經裝滿了,才下來不到半個時辰,平衍一路吃一路摘,自己的籃子放不下就放風清雪的籃子,各種各樣的莓子混在一起,也不怕給壓壞了。
“你少吃點吧,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風清雪勸道,平衍又塞了幾顆藍莓進嘴裡,無所謂的說:“沒事沒事,咱在外面連發黴的饅頭都吃得下去,幾個莓子怎麼了。”
“好吧。”
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場的試煉也來了,這次來看着他們的是一男的。
紅色衣衫,和先前顔夏篁穿的一樣,一件圓領袍,布料上印有龍鱗暗紋,正面用銀絲繡了一隻盤旋在雲海間的白龍,護腕上的花紋是雲頭紋。
而在他的兩側肩頭,似乎是自己繡上去了幾支孔雀的尾羽圖案,圖案精美華麗,至于為什麼能發現這是自己繡的,因為顔華的衣服上沒有這些個尾羽。
“伊南溪,百獸峰二弟子,接下來将由我帶領諸位前往第二次試煉場合天橋。”
風清雪小心翼翼打量着伊南溪,他有一雙非常亮的琥珀色眼睛,沒有雜質,無比純粹,令人記憶深刻。
伊南溪說完,朝衆人彎腰行過禮後帶着他們往一個方向走。
風清雪邊走邊想,這個人和顔夏篁是同一個師尊門下的,為何性格差距這麼大,顔夏篁一看就吊兒郎當不正經,伊南溪看起來就很溫柔了,像隻綿羊一樣。
到了地方,風清雪望着那看不見盡頭的木橋沉默了,所謂天橋?原來就是一個看不見盡頭的普通木橋嗎?還沒有之前在懸崖邊眺望時看到的虹橋漂亮。
伊南溪往前走了幾步轉身正對衆人,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讓人移不開眼。
“請諸位上橋吧,我會在盡頭等着你們的。”說着,伊南溪後退幾步縱身跳下懸崖,不等衆人驚呼,一隻色彩鮮豔的巨大孔雀飛了上來,他就坐在孔雀背上朝他們招手。
孔雀飛遠了,風清雪離橋最近,也是第一個上橋的,一踏上木闆,眼前場景變換。
腳下的木闆消失,變成一片黃銅色的地闆,風清雪很不舒服,對這種環境沒由來的有些抗拒,甚至是恐懼,向後看又看不到人,便隻能往前走,越往裡面越熱,地闆也逐漸裂開,冒出紫色的火焰。
風清雪嘀咕幾句,踩了幾腳火焰,發現踩不滅,加快速度往前沖。
沖過火海,是一片蔥郁的竹林,林間有山泉流淌,風帶來清新的氣息,風清雪一時間忘了這隻是幻境,被這安甯的景色迷住了。
一陣清風吹過,有一片綠色的東西飛落在肩頭,撿起一看,竟然是一朵罕見的四葉草,風清雪欣賞了一會,便迅速離開了這裡。
“這橋真奇怪。”風清雪走的比較慢,一是因為這裡的風景不錯,二是因為他控制不住的想留下來,但是他必須往前。
草地過後是一片漆黑的空間,風清雪猶豫了一下,最後踏入那一片漆黑之境。
明明什麼都沒有,卻還是讓風清雪感覺毛骨悚然,要是有一盞燈就好了。
身後突然傳來說話聲,風清雪猛的轉身,那聲音斷斷續續,誰的什麼聽不清楚,在原地轉了幾圈後,風清雪狐疑的繼續走着。
“殿……”聲音又響起來了,這回風清雪沒有回頭,而是跑了起來。
跑了一段路,風清雪猛的停住,前方有幾個個被黑霧包裹着的人,看不清身形,看不清臉,風清雪卻能想到那黑霧之下是一雙雙暗紅色的眼睛,有憐憫也有瘋癫。
風清雪這回是真的害怕了,他想回去,回到草地上,但是……
風清雪轉念一想,他斷了一條腿才通過了第一關,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再說了!平衍還在前面等他呢!
風清雪退了幾步又停下,轉而向那些黑影沖過去,黑影嘤嘤嗡嗡的叫了幾句,很沙啞的聲調,風清雪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一股腦沖過去,再睜開眼,平衍的臉近在咫尺,周圍環境也變了,是青山門。
“我……過來了?”風清雪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沾滿了灰,衣服上也有被火燒過的痕迹。
江讓塵坐在落雪宮的主位上,面前堆滿了卷宗,寫着寫着,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擱下筆,手在虛空中一揮。
木橋是他在全盛時期做的,上面的幻陣連江辭盈都難以破解,身為締造者的江讓塵,對于幻陣内的景象,自然是想看就看。
看見風清雪所處的環境,在那一片竹林出現時,江讓塵的手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
太好了……這回沒錯……是真的……
江讓塵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激動的淚,又接着看下去,對于那些黑色的虛影是誰,江讓塵心中有答案,卻不敢随意下結論。
看完風清雪的,江讓塵也打算繼續批卷宗了,眼睛随意的瞥了幾下其他人的幻境。
突然,江讓塵鎖定了一個幻境,拉到眼前。
“我那邊奇怪的很,一半月亮一半太陽,中間立了個薔薇花走廊,一路都是這樣,我眼睛都快被太陽亮瞎了,所以一路都是對着月亮橫着走過來的。”
平衍揉着眼睛,那太陽的光太強烈了,刺的他眼睛現在還有些疼。
“我那邊是紫色的火,過去後是一片草地,然後就是一片漆黑,裡面有個黑影,我直接沖過來了。”風清雪沒提在裡面的心路曆程,那感覺太奇怪了。
”擦擦,一張俊臉讓你糟蹋成這樣。”
風清雪接過手帕往臉上随便擦了一下,搞不懂平衍是怎麼從他臉上看出俊俏都。
“養白點應該會招小姑娘喜歡。”二人蹲在一邊聊天,平衍伸手戳了一下風清雪“黑的跟個煤球一樣。”
風清雪還在想幻境裡的事,沒空理他。
平衍切了一聲發呆去了。
風清雪把手帕還給平衍起身朝伊南溪走去,邊走邊說:“那我也比你讨到的食物多。”
平衍扔了一顆石頭過去,沒砸到。
“請問一下,為什麼上橋會看到一些沒見過的場景?”
伊南溪臉一紅,顯然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找自己搭話。
面對風清雪的提問,伊南溪正在瘋狂的腦内風暴。
“怎麼回怎麼回,這個橋上的陣法嗎?我講不清啊,師兄不是說隻要站一邊當棵樹不就好了嗎?為什麼會有人搭話啊?那個橋那個橋……那個橋師尊有講過,我想想我想想我想想……”
伊南溪仔細回想着當時木楠是怎麼和他們說的,好直接轉述給風清雪。
“天橋上面有陣法,陣法是落雪仙尊設下的,可以反映人内心的恐懼與向往,一些特殊的人會看到一些奇特的景象,那可能是前人的執念太深,反映在了後代的身上。“
伊南溪笑容得體的回答了風清雪的問題,風清雪疑惑的歪了下頭回頭看着那個橋。
陣法嗎?
他自己的火海竹林與黑影,平衍的日月相交之處,恐懼向往,前人執念。
無所謂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不過火海是真的很讨厭就是了,說不定是小時候被火燎過一下有了陰影吧。
“那陣法中的景象,落雪仙尊能看見嗎?”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是仙尊尊重别人的隐私,從來不去看。”
落雪宮内,江讓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日月同輝,江俞鴻雙手環胸看着江讓塵,他已經在那裡看了好久了,邊上的紙畫滿了他看不懂的東西。
“您到底在幹嘛?”
江俞鴻撿起地上的碎紙片。
日月同輝,特殊的白薔薇花廊
“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啊?”
江俞鴻不理解,看他起身便上前扶,江讓塵擡手拍了拍江俞鴻的頭。
“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
“您去哪裡?”
江俞鴻看着江讓塵有些踉跄的往外走,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似是終于受不了,一隻手扶着白玉雕花的大門,一隻手揉着眼睛。
是個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現在江讓塵狀态不好。
江俞鴻抽出一張傳音符。
“四叔,我爹他又忍着病不上報了。”
江讓塵聽到聲音,回頭看着若無其事整理卷宗的江俞鴻,他就是有點暈真沒犯病,他還有事兒要忙呢。
“罷了,你幫我去天橋看看,問木兮找找倆個弟子,一個叫平衍,一個叫風清雪,幫我看看他們情況怎麼樣。”
江俞鴻放下卷宗,趁江讓塵揉眼睛的間隙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對了你不許上橋啊……”江讓塵回頭的時候江俞鴻已經不見了。
仙界的孩子是不存在棄養的,因為仙族人的壽命很長,繁殖欲望又極低。
在極低的生育率下,孩子,就顯得十分珍貴,在仙界,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全家人的珍寶。
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出了意外,任何一個仙族人都不會抛棄自己的孩子。
江俞鴻是江讓塵在一片海灘上撿到的,當時他還在尋找故人的遺孤,看見這個孩子,忍不住上前查看,待确定不是自己要尋找的人,江讓塵本可以直接離開。
但是看着襁褓裡安安靜靜的嬰兒,白白胖胖的,想來先前應該是家人們的珍寶,現在卻孤獨的在海邊等待死亡。
江讓塵終究是心軟了,把他帶了回來,養在身邊,像對親兒子一般對待他。
江讓塵剛把他帶回去的時候,心裡也是緊張的,但好在他的姐姐和師弟師妹們都很喜歡這個孩子。
江辭盈對江俞鴻的寵愛最甚,親自将他體内的凡塵污濁剝離,彙入了純正的神界靈力,江俞鴻和親生父母的羁絆斷的徹徹底底。
幻境會顯現出人們所害怕的,所向往的。
但是,江俞鴻這種無憂無慮的人,自然是沒什麼好恐懼的,那麼幻境就會選擇與他關系最近的人,用他的恐懼來恐吓江俞鴻。
江讓塵都能想到江俞鴻看見那一片屍山血海會吓成什麼樣了。
“老五,讓木兮盯着點鴻兒,不能讓他上橋。”
前塵往事,就讓它永遠埋葬在他們的記憶中吧。
風清雪和平衍坐在石頭上休息,風清雪揉了揉鼻子,用力的聞了聞,空氣中飄着甜甜的桂花香,味道的源頭——是一個少年。
少年披着一個紅色的狐裘,寬大的帽子攏在頭上,隻露出下巴和嘴,風清雪努力伸長脖子往那邊瞧了瞧,也隻能看見對方紅潤的唇和精緻的下巴。
“剛上來的?”
平衍側身問風清雪,看着那小小的背影,猶豫了一會說:“不确定。”
江俞鴻左右看了看,看見石頭上坐着的兩個人,沒急着過去确認,而是先朝着在一邊緻力于成為一棵樹的伊南溪去了。
伊南溪剛才已經收到了木楠的傳音,木楠在傳音裡說,不管用什麼手段,絕不能讓江俞鴻上橋。
眼下江俞鴻朝他走了過來,伊南溪腦瓜子轉的飛快,面上卻同往常一樣,笑呵呵的對江俞鴻行禮,喚了一聲。
“少主。”
江俞鴻揮手讓伊南溪起身,他自己也清楚,江讓塵是絕不可能同意他上橋的,所以肯定已經通知了他。
想到這裡,江俞鴻不滿的癟癟嘴,随後鼓起一邊的腮幫子,詢問風清雪和平衍的情況。
伊南溪依舊在觀察他,一邊彙報一邊還要盯着江俞鴻,生怕一個不注意江俞鴻就跑上去了。
了解完情況後,江俞鴻轉身就往橋上走,就算知道不讓上,但是他就是要試試,反正他們九個人就他江俞鴻一根獨苗苗,有種就罵死他!
況缪上前攔在江俞鴻身前,意思非常明顯,不能上去。
“少主,您不能上去。”
“為什麼?”
“師尊的命令,我一個當弟子的怎敢随意揣摩,要不您回去自己問問我師尊?”
江俞鴻在原地站了一會,最後似乎是生氣了,直接走了。
他一走,風清雪二人才敢開口繼續聊天。
“剛才那個人就是少主?”
風清雪回憶着剛才江俞鴻說話時的語氣以及那身打扮。
“青山門内年紀這麼小就能讓親傳弟子如此恭敬的,除了少主還有誰。”風清雪無奈的說,然後又在心裡想着人各有命。
他也是孤兒,卻一直在流浪,江俞鴻也是孤兒,卻遇到了江讓塵那種貴人。
“我聽說他小時候可鬧了,還把白龍仙尊的龍角拔下來當棍子玩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平衍自認為聲音很小,但是修煉者的五感,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能聽見,更何況平衍的悄悄話。
伊南溪無奈扶額,八年前,少主五歲那年确實是把師尊的角拔下來了,不過也是正好碰上師尊那會剛和三師伯切磋完,角讓三師伯的劍劈松了,本來就要掉不掉的,第二天化原形陪少主玩的時候被少主薅下來了。
那天師尊跟門主嚎了一整天才要回來一根,另一根少主死活不給,他們也沒辦法,前幾個月才被江師伯送回來,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被翻出來了,雪白透亮的龍角都變的灰撲撲的了,上面還有幾個牙印子。
風清雪坐累了,站起來走了幾圈,陸陸續續的有人從陣法裡出來,先是看看周圍環境,然後默默找了個角落蹲着,消化自己看到的東西。
一群人沉默了一整天,直到後面再也沒有人出來,伊南溪檢查了一下,遺憾的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