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钰剛回到莊園就被外公叫走。

傅老聽司機說了，責怪傅钰對虞輕霧太過縱容，“我不反對她照顧你，甚至同意她照顧你。但是，我不同意你去做犧牲。”

太誇張了，自己犧牲什麼了。傅钰皺起眉頭，不自覺壓低聲音，“我犧牲什麼了？你聽李叔胡說什麼了？我怎麼可能犧牲？”

“我這才說一句話，你就反駁我這麼多。看來李叔也并沒有全部說錯。”傅老重重地呼了口氣，“我會讓默姨敲打她一下，認清自己的位置。”

“好了，不講外人了。你今天出去買了什麼？”傅老眉目慈祥，把傅钰當小孩子般哄道：“跟外公說說，你今天出去買了什麼？”

傅钰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額角，“我什麼也沒有買。她年紀這麼小，跟了我，至少在物質上我不打算虧待她。”

聞言，傅老闆起臉，但語氣還算溫和，“說的好像我們會虧待她一樣，我們也不會虧待她。”

傅钰不想再談論這件事，主動說自己困了想要回去休息。傅老問外孫餓不餓，傅钰解釋兩人在外面吃過飯。未曾想，話音剛落，傅老就接上話茬說道：“怎麼可以去吃火鍋？醫生讓你清淡飲食，她……”

“是清淡的，您覺得您外孫眼瞎了然後變成了傻子是嗎？我隻是暫時不能走路，眼睛瞎了，不是心盲，不是不會照顧自己。總感覺您把我當成小孩子了。”說最後一句話時，傅钰忍不住笑了笑，“外公，相信我好嗎？我就算永遠是個瞎子，也會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不會為了别人犧牲自己，更何況對方隻是個女人。”

“您把我想的太脆弱了。”

傅老忍不住歎了口氣，“哎，你媽媽走得早，現在你又這樣，我對你們都愧疚的很。”

趙笙把傅钰推回他的小樓，回房間前，先去醫生那裡檢查了一番。“腿最近有什麼不舒服嗎？”醫生問。

傅钰搖搖頭，實話實說，“沒有，沒什麼知覺。感受不到，所以也沒什麼不舒服。”

醫生嗯了聲，“有時間的話，可以泡泡澡。”

傅钰沒吭聲，倒是趙笙應了聲好。

傅钰看不到任何東西後，對時間的流逝也沒什麼概念。傅钰問趙笙現在幾月份了。

趙笙說已經十月中旬。

哦，時間過的挺快，幾個月就這樣沒了。

傅钰坐在輪椅上，趙笙推他去泳池。

傅钰單手撐着額角，百無聊賴地回顧這段時間。真是奇怪，這段時間傅钰感覺就像沒有經曆過，他在回憶時，腦海裡的回憶竟然都和虞輕霧有關。真是段可怕的回憶。

為了不想起虞輕霧，傅钰回顧醫生剛說過的話。醫生說，按檢查情況，傅钰的腿可以安排康複訓練了。康複訓練？訓練過後，自己的腿就能好嗎？眼睛呢？醫生沒有在傅钰面前提過眼睛的事情。傅钰想，大概是眼睛問題嚴重，醫生怕影響他恢複腿，幹脆不在他面前提起。這樣也好，腿和眼睛至少能保住一個。

趙笙問傅钰，要不要把虞輕霧叫過來。畢竟，莊園内都知道，虞輕霧貼身照顧傅钰，泡澡這種事，貼身保姆怎麼可能不在。

傅钰輕輕嗯了聲，趙笙剛擡起腳步準備去叫虞輕霧，就又聽到傅钰說道：“把我送回去。”雖然傅钰沒有說送到哪裡，但是回去這兩個字就已經表明了目的地。

虞輕霧睡的很熟，趙笙推門進來，傅钰輪椅的聲響都沒有吵醒她。

傅钰問趙笙，虞輕霧在幹什麼。趙笙皺眉撓了撓後腦勺，實話實說，“她在睡覺。”

聞言，傅钰哼笑了聲，問趙笙，“床上還是沙發？”

“哦……”趙笙嘴巴張成圓圈，指着床上的虞輕霧小聲道：“床上。”

傅钰沉沉地嗯了聲，讓趙笙把他推到床邊後就可以離開。

趙笙離開後，虞輕霧立刻睜開了眼睛，她從床上坐起來，瞪着臉上還帶着笑意的傅钰，“你早就知道我醒了吧。”

傅钰點點頭，語氣吊兒郎當，“對啊，我知道你在裝睡。不過，我是個好人，你看啊，明知道你在裝睡，也讓你繼續睡覺，沒有在外人面前戳穿你，給你留足了面子。我覺得你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要謝謝我。快點起來感謝我。”

虞輕霧臉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男人真是善變。”

“再善變也比不過你。”傅钰斂起臉上笑容，“快點起來收拾一下，陪我去泡澡。”

聽到泡澡，虞輕霧下意識問：“要給你帶泳衣嗎？”說完，虞輕霧的目光就對準地上堆着的衣袋。

“你說呢？你的也帶上。”傅钰按動按鈕，輪椅緩緩往上升。見狀，虞輕霧驚奇道：“你的輪椅真高級，所以即便我不推，你也可以走吧。”

傅钰應了聲，“對，不過，你忘記了嗎？我是個瞎子。我自己怎麼走？再出一次車禍嗎？”

這是虞輕霧第一次聽傅钰提起他生病的緣由。虞輕霧下意識保持沉默，她想要聽聽傅钰接下來會說什麼。事與願違，傅钰什麼也沒再說。

傅钰也沉默。虞輕霧隻好開口，“那你要等我幾分鐘，我先去洗把臉。”

洗了臉後，人清醒了許多。虞輕霧走到傅钰身邊，彎腰撿起地上的衣袋，選出兩人的泳衣。“我也要下水嗎？我隻需要在旁邊照顧你吧。”

“你會遊泳嗎？”傅钰問。

虞輕霧搖頭，“不會。”

“那你想學嗎？”傅钰又問。

虞輕霧迅速點頭，“當然。多掌握一門技能總沒錯。萬一以後你發神經，把我丢進河裡，不讓人救我，那我可以自己救自己。”

“你腦子被驢踢了？”傅钰惡狠狠地說道：“既然知道我會發神經，你自己先别發神經。你現在說話越來越過分，沒大沒小。”

“哎呀，你别生氣啦。我隻是在開玩笑。我知道自己現在這樣都是托你的福，你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但是，怎麼說呢。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現在依附于你，所以我想讨點口頭上的快樂。嗯，這種快樂是我自己下的定義，可能你覺得不是很快樂。”

傅钰伸手揉了揉額角，“你歪道理真是太多了。”傅钰懶得和虞輕霧掰扯，“快點收拾東西。”

虞輕霧隻帶了兩人的泳衣。知道傅钰輪椅是自動的，虞輕霧就不太想推他，不為别的，單純太累了。傅钰雖然看着不胖，但個子高，身上的肉也是硬邦邦的，一點都不輕。

傅钰像是提前知道虞輕霧的想法，出聲提醒她，“扶好我，不然，你完蛋了。不要想着偷懶，說了我看不到，不好控制方向。如果出事，我看你幹脆和我一起死算了。”

傅钰話音前腳剛落，虞輕霧後腳就立刻牢牢握住輪椅扶手，“我沒有不扶好你呀。幹嘛威脅我。”

“因為我想讨點口頭上的快樂。嗯，這種快樂是我自己下的定義，可能對你來說，并不是很快樂。”傅钰笑着把虞輕霧剛說過的話重複一遍，說話時的語氣都有些欠嗖嗖。

虞輕霧咬唇瞪着傅钰，“你怎麼那麼小心眼？”

這話把傅钰都逗笑了，“我小心眼？拜托啊，我隻是重複你講過的話，内容沒有差，隻是個别字不一樣。說我小心眼，不就是在說你自己。虞小姐，怎麼把自己也給罵了。”

虞輕霧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傅钰，他到底瞎沒瞎啊，她怎麼感覺他在裝瞎呢。

遲遲沒有等到回應的傅钰也不生氣，這次是他在口頭上占了上風，他心情不錯，懶得和小丫頭片子計較。“把默姨叫過來，讓她教你怎麼換水。”

虞輕霧沒吭聲，安穩地把傅钰推到泳池旁邊的涼亭下，給他固定好輪椅才小跑着去叫默姨。

虞輕霧有段時間沒見默姨，見到她後主動問候，“好久不見，默姨。”

默姨嗯了聲，問她有什麼事。

虞輕霧解釋過後，默姨疑惑道：“為什麼不去後山呢？那裡有溫泉更适合泡澡。”

虞輕霧靜靜聽着，沒吱聲，她無話可說啊。給錢的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其他，不想管，也懶得管，她也沒本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