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句話,傅钰就緊閉嘴巴,一句話也不想再說,視線也沒再給過陳岩。
直到陳岩下車回家,兩人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傅钰駕車回去,路上行駛的速度很慢,慢到後面的車都開始按喇叭表示抗議。他扭頭看了眼後面跟着的長長一路車,到了一個未知拐角處,扭動方向盤下了大道。
沒有導航,傅钰漫無目的地開。他滿腦子都在飄蕩陳岩剛說過的話,不會吧,開玩笑吧。陳岩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同性戀啊。他是對自己不錯,但兩人差不多算是一起長大,這是手足之情啊。怎麼可以和愛情扯上關系,傅钰完全不能接受。
傅钰重重地歎了口氣,活了二十八年,他還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無助,甚至可以說是絕望。陳岩剛才是腦子真的被驢踢了吧。怎麼可以在三十幾度的天氣下,說出那麼冰冷的話。
傅钰心累地閉上眼睛,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揉着額角,他腦子真的要炸掉了。
意外發生在一個五彩斑斓的瞬間。
雖然是小路,但兩邊布滿了彩色燈帶。傅钰閉上眼睛前的最後記憶裡,就是這五彩斑斓的燈光。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視線所及盡是黑暗。
傅钰剛張開嘴巴,就感覺喉嚨幹澀的不行。下一秒,就有人握住他的手腕。
哀傷蒼老的聲音傳來,“阿钰,我是外公。”
傅钰辨認出這是外公的聲音,他隐約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車禍發生的前一秒,他猛然睜開眼睛試圖自救過,極力扭動方向盤,但最後還是讓自己陷入了危險。此刻,傅钰擔心的倒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年邁的外公。外公已經經曆過喪女之痛,他不能再讓外公傷心。
傅钰握住外公的手,“我在的,外公。”
然後,他聽見外公長久的一聲歎息。
“外公,我沒事,你别傷心。你傷心,我會更難受。”傅钰緊緊握住外公的手,忽略身上時刻傳來的疼痛,盡力安慰外公。
傅老收到醫院消息,大半夜立即趕來。他恨自己,恨自己晚上要外孫來吃飯,如果他不叫孩子,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出車禍。
傅老淚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有血緣的人,傅钰早就不僅僅是自己的外孫,更是自己的精神寄托。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亡,所以内心希望孩子能在他閉眼前成家立業,讓孩子不再是一個人。
可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
自己處在風華正茂的外孫,因為一場車禍小腿受傷,眼睛也暫時失去光明,複明的可能微乎其微。傅遠過了大半輩子,女兒離世的痛苦已經讓他悲痛欲絕,他不能再接受外孫有任何的損傷。然而,再悲傷也無法挽回已經發生的事情。
“外公,我這麼大的人了。發生車禍我自己可以承受後果。所以,你别難過也别傷心。你知道的,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難過。已經發生的事情,我會接受,我會聽從醫生的安排。康複的路也會好好走下去。”
傅钰的話給了傅遠安慰,自己就這麼一個寶貝,他真的再無法承受任何意外,所以,接下來的康複之路,傅遠要親自陪伴外孫。
“外公,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再不濟可以找專業的人,所以,你不要陪我。”傅钰猜測外公要親自陪自己康複,但是老人年紀那麼大了,不适合他康複的節奏。
傅遠沒有再說什麼,但接受了外孫的提議。不過,他要親自給傅钰找照顧他的人,不僅是醫生護工,還有保姆。
在醫院的這段時間,除了外公,傅钰沒有見任何人,準确說,沒有接受其他人的探望,因為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瞎子。他不想也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他現在的這幅樣子。
陳岩來了好幾次,他認為是自己的那些話吓到了傅钰,才會讓他開車分心,他想道歉,想和長輩們講明那晚吃過飯後又發生了什麼,但他又不敢說出口,思來想去,陳岩還是決定混在女人堆裡,做個吊兒郎當的富三代。他想,自己大概是沒遇到真命天女,再加上周圍亂七八糟的謠言,才混淆了自己的取向。他想,或許他并不喜歡傅钰,傅钰車禍後,他的第一反應是害怕家裡長輩知道實情後,他受到問責,并不是擔心傅钰的情況。這怎麼能被稱為愛情,未免太冷血。
傅钰内心真實的想法無人知曉,他也不打算說出車禍前他發生了什麼,他又為什麼罕見地開向那條未知小路。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但他也不打算永遠做個瞎子和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