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說,不愧是全國頂尖的大學,外面天氣陰沉沉的,又一直在刮風下雨,自習室裡居然還能坐這麼多人。
但至少挑個相對清淨的空間,前後左右都沒人,還是能做到的。
黃晚庭放輕腳步,怕打擾到别人,幾乎是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
她一早就看中了最裡面靠窗的位置,盡管要穿過中間長長的過道,又要從好幾個同學身後走過,但隻要坐進去了,就可以一勞永逸,寫起論文來絕對事半功倍。
隻是她這一路再是放輕動作,也畢竟是一個大活人在移動,很多同學都忍不住向她投來了注目禮。但也有人不受影響,始終埋頭做着自己的事情,就譬如剛剛路過的那個側臉白淨,頭發蓬松柔順的男生。
等等……黃晚庭的腳步不禁頓住,她緩緩地将自己的腦袋别了過去,那俊俏的五官,熟悉的眉眼,怎麼會是梁呈?
好像有心靈感應一樣,在她把目光投過去的瞬間,梁呈也從一堆字迹潦草的草稿紙中擡起了雙眸。
梁呈的眼底閃過一絲見到熟人才有的喜悅,他動了動唇瓣,剛要張嘴,就見本來還和他隔着有段距離的女生已經着着急急地擡腿往這裡來了。
也許是心有靈犀,也或許是對于年輕人來說是标配的高素質在做牽引,梁呈幾乎是用氣音在打招呼:“好巧啊,我旁邊還空着,你要坐這裡嗎?”
黃晚庭愣了一愣,眼神從他微翹的唇角移到旁邊空蕩蕩的桌椅上,遲滞幾秒,最終又落回在了他的臉上。
她本以為自己很了解梁呈的,她本以為梁呈學習隻是無奈下的被動之舉,但眼前的事實證明,那些都是她的自以為是。
就像一個人有時候在舒适圈待久了,反而會忘了來時路,不記得自己真正的斤兩。
直到來到菁華大學,黃晚庭才再次有了小時候的那種直觀感受:原來世界的廣袤永遠無法以個人之力去丈量,青山之外是龐大連綿的山系,無論你爬到多高,都有人一早站在你頭頂的位置。
就像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這個曾經密切接觸過的男生,她以為的梁呈也隻不過是他這個人的冰山一角。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是不是把人從門縫裡看扁了?
黃晚庭說不清現下自己的心理到底是怎麼了,可能是天生喜靜的原因,也可能是心虛所緻。總之,她擺手拒絕了梁呈的提議:“不了,我想去那邊的角落裡坐。”
梁呈當然沒有阻攔她,他也沒有這樣的資格和理由,盯着黃晚庭漸漸走遠的背影,他終于依依不舍地把目光收了回來。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再次斷開,這對于他這樣注意力很難集中的人,又不知要用多長時間才能專注下來。
梁呈翻了翻桌面上攤開的紙張,居然連步驟都不知道寫哪裡去了。他頹喪地耷拉下腦袋,筆尖一下下地戳着單薄脆弱的紙面。
“你好,我能坐這裡嗎?”
有道溫柔清甜的女聲響起,盡管這個音色一點都不讨厭,甚至像清脆悅耳的莺啼,但在安靜又密閉的圖書館裡,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違和的。
梁呈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她順着女生的指尖看去,才發現原來對方指的方向是他的對過。
即便這個獨立分隔出來的自習室處處都是空座,即便這個女生一眼挑中的座位就在他的對面,但這是學校的場地,他沒有任何理由去管控别人的選擇。
“當然可以。”梁呈沒有被帶偏,依然壓低了嗓音客氣回話。經過上次那回事,他現在已經在學着和人相處了,即便知道部分女生們抱着的是怎樣的心思,他也盡可能地耐着性子和人家有來有往地正常說話。
像是感知到了他态度的不熱絡,女生也不氣餒,她一一将自己的書本在桌子上擺開,朝着梁呈眨了下眼睛:“是裴澤川叫我來的。”
裴澤川?這人成天喊着說要做他的愛情軍師,結果這麼久都沒有半點動靜,他還以為是裴澤川知難而退,隻是拉不下臉來承認就是了。
梁呈有點不太妙的預感,但摸不準對面的人是什麼意思,他隻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方便的話,能跟我出來一下嗎?”女生單手支着腮,目光從角落裡那個安安靜靜對着電腦敲鍵盤的女生身上瞟過,“有話想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