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裝睡了。”簡逸用氣音說。
"等會兒人多,跟緊我。"
佟祁安睜開眼,指尖悄悄鑽進她指縫。
"要是走散了呢?"
簡逸望向車窗外漸近的喧嚣人群,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收緊手指,仿佛這樣就能把人永遠鎖在身邊。
"那我就用全世界都能聽見的聲音找你。"
她沒想到,這個玩笑般的承諾會在兩小時後以最戲劇化的方式成真。
音樂節的聲浪如潮水般湧來,簡逸下意識攥緊了佟祁安的手腕。霓虹燈在夜空中炸開,将佟祁安的側臉染成變幻的藍紫色,她正踮着腳試圖看清主舞台,睫毛在光影中像振翅的蝶。
"小心——"
簡逸話音未落,前排突然爆發的歡呼掀起人浪。佟祁安被撞得踉跄,卻轉身用整個身體護住她,發絲掃過簡逸的嘴唇,帶着沙漠夜風裡沾染的香氣。
"我去買個水。"
佟祁安湊近她耳邊喊,濕熱的氣息燙着簡逸的耳廓,"你在這等——"
簡逸還沒來得及反對,佟祁安已經靈巧地鑽入人群。她看着那個米色身影在彩色燈光中忽隐忽現,最終消失在賣飲料的帳篷方向。
台上樂隊突然切換成名曲,數萬觀衆同時跳躍的震動讓簡逸心頭一顫。
十五分鐘後,佟祁安沒有回來。
簡逸掏出手機,鎖屏上顯示三條未讀消息:
【人太多了排隊呢】
【手機隻剩5%】
【别擔心我認得路】
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二十三分鐘前。簡逸撥通電話,機械女聲用英語告知對方已關機。她突然注意到手腕内側有一道淺色痕迹——是佟祁安剛才抓她時留下的痕迹。
"簡老師!"
跟拍PD擠過來。
"導演說轉場去拍煙花秀..."
"佟祁安不見了。你們有跟着嗎?"
“啊!佟老師沒和您在一起嗎!她的跟拍開始就沒進來,就我一個人跟着你們的!”
簡逸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震耳欲聾的音樂消失不見,隻剩下翁鳴聲,再開口時,她聲音比自己想象的更尖銳。
她指向飲料攤,那裡現在擠滿了舉着啤酒瓶的陌生人,對着也是一臉懵的跟拍攝像幾乎是吼的。
"中東地區音樂節,她一個人!手機沒電!"
一直監控着所有人身上麥克風的PD的對講機立刻響起制片人的咆哮。簡逸沒有回到聚集點,也沒等他們商量出方案,已經隻身沖向最近的安保亭隻留給攝像機一個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
在各種香味和汗味兒混雜的人群裡,她的大腦自動調出剛學沒多久的阿拉伯語,詞語在舌尖燒灼:"??????! ?????? ??????!"(有人失蹤!我朋友失蹤了!)
此時此刻,留守在音樂節人群外圍的PD簡直想要把手裡的對講機給摔碎,丢了一個就算了,現在又丢了一個,今晚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他也就算是到頭了。
平時簡逸那麼穩重一個人,沒想到啊,哎呀,都怪他,非要來湊這個熱鬧到底是要幹什麼!
廣播站裡,當地工作人員正慢條斯理地查流程表。一個女人卻突然推門而進,眼神掃視了一圈,鎖定了麥克風,根本不等他說話就沖了過來。
簡逸直接搶過麥克風,撞到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巨響。她按下通話鍵的瞬間,音樂節主音響突然靜默——恰逢樂隊換場間隙。
"佟祁安!"
一聲中文擲地有聲,回聲在場地四周的巨型喇叭間震蕩。簡逸的指甲陷入掌心,切換成英語時聲線已經不穩:"If you hear this, go to the nearest staff tent..."
阿拉伯語版本說到一半,音樂節安保組的人終于沖進來制止了她。雙方對峙時撞倒控制台,雜音刺穿夜空。
她最後對着尚未關閉的麥克風哽咽:"我女朋友丢了。"漸行漸遠的聲音在音樂節裡的聲浪中并不大,但有心的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後來這句話被剪進後期花絮時,成了全網瘋傳的百萬轉發電台音源。
後台休息區,簡逸扯開兩粒襯衫紐扣。沙漠夜風突然變得刺骨,她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濕了。
主PD正在和主辦方交涉發生的一切事宜,執行導演戰戰兢兢遞上一瓶水:"音樂節的所有工作人員和安保已經..."
"快一個小時了。"簡逸把紙杯捏成扭曲的圓錐體。
"這裡不是國内音樂節,是中東!"
水珠順着她繃緊的下颌線滾落,在昏暗的光線裡分不清是汗是淚。
沉默壓抑的空氣裡,是簡逸一浪大過一浪的後悔,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去買水,為什麼因為人多就不讓文哥跟着,為什麼不早點去找她,為什麼,為什麼……
此時的簡逸腦子裡的弦已經繃到了最緊,隻要一想到佟祁安可能會遭遇到的危險,她連呼吸都是停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