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少女飄來的哭泣聲幾乎壓抑不住。
“薛哥哥!薛哥哥你怎麼了?!”
回答她的隻有膝蓋磕地聲和隐忍悶哼聲。
齊舒玉歎口氣。
沒什麼好問的吧。
姓薛的這小子不是經常在吐血嗎。
他壓低聲音詢問上官玲珑:“小師妹?!你怎麼樣?你有受傷嗎?!”
“齊師兄?!”
上官玲珑的哭聲一頓,轉而驚喜起來:“齊師兄,快來幫幫薛哥哥吧,他受了好重的傷!”
聽起來他們之間距離不遠。
上官玲珑的聲音又像隻無依無靠的小貓咪。
齊舒玉咬牙沖了出去。
夜色中,
連月亮也格外偏袒那一對臉上沾染血迹的姝麗佳人。
他們發光的美貌完全不用導航也能看到。
少年單膝跪在泥濘之中,唇角繃成近乎一條直線,臉色蒼白,大顆大顆的汗從額角滴落,緊緊抓着簡易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
察覺到來人的靠近,
他眯着眼仔細辨認了一番,又垂下頭偏過臉去,喉結微微滾動。
殷紅的鮮血從嘴角滲出。
蠻吓人的反正。
齊舒玉不敢多停留在外,
之前那些魔獸這會兒不知去向,但保不齊在哪裡盯着他這塊香噴噴的小蛋糕。
迅速将薛殷拄着拐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上一繞,攬着他的腰輕輕往上一提,半扶半抱着把人往前帶。
掂着手裡的分量,
齊舒玉幾乎對日後的大魔王産生了憐憫心。
啧啧啧,
隔三差五吐血,
瘦得腰都快沒了。
待重新回到火光中,
齊舒玉砰砰跳的心才算是平複了些。
“雲師兄!”上官玲珑喜出望外:“您也在這裡呀!”
見到雲歲鴻之後,
上官玲珑眼底的凝重煙消雲散。
齊舒玉有種被戴綠帽子的危機感。
“噓——讓他睡。”
“啊?大師兄睡着了嗎?”
“不知道,但他年紀大了,你别惦記他了。我們聊我們的。”
上官玲珑抿了抿唇。
“哦”了聲,乖乖點頭。
這三天裡,
上官玲珑和薛殷完全是在刀尖舔血。
兩人不分晝夜地被各種魔獸追逐,身邊也沒有趁手的武器,根本無力反殺,隻能東逃西竄。幸好那些魔獸體型巨大又笨重,一時間拿樹林裡的兩人毫無辦法,才勉強殘喘下來。
“師兄你們呢?”
齊舒玉望了眼上衣幾乎都被撕光拿去包紮的薛殷,賣慘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小聲哼唧:“……過得還不錯。”
上官玲珑了然又羨慕:“雲師兄對齊師兄可真好。”
“……”
怎麼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不過齊舒玉确實反駁不了。
“齊師弟,上官師妹,”因為上官玲珑是女生不方便而齊舒玉不會包紮的緣故,又被叫醒起來幫忙的雲歲鴻打斷兩人談話,合攏薛殷破破爛爛的衣服:“薛師弟雖無毒侵迹象,但舊傷未愈添新傷,體力不支,需要大量草藥内服外用才行。”
他語氣嚴肅道:“上官師妹精通醫藥,可否勞你與我同去。”
上官玲珑當即點頭答應:“我沒問題!”
雲歲鴻又對齊舒玉道:“那薛師弟就交由齊師弟照看了,不必擔心,此地十分安全,魔獸不會近身。”
齊舒玉看了看地上半昏迷的薛殷,
不說話。
魔獸已經近身了,大師兄!
反正薛殷是不可能出事的,不如你自己随便在外面逛一逛,成全一下我和小師妹吧。
他在緊要關頭捏住了自己沖動的嘴皮子。
雲歲鴻沉吟片刻後拿出張符紙:“之前的傳音符師弟已用盡。現在受長垣秘境的限制,我僅能召喚出這一張,師弟務必多加小心。”
齊舒玉目光黏着上官玲珑,不情不願地收下符紙,皺起臉。
“那……我也沒問題?”
雲歲鴻拍了拍他的肩,
和上官玲珑消失在黑夜中。
直到那抹纖細曼妙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齊舒玉才歎口氣,喪氣地在薛殷不遠處坐下來。
同樣流浪幾天,上官玲珑就算鼻子上蹭了點灰,發絲裡夾雜着碎草,看上去也還是香香軟軟的。
至于地上這男的。
又沾血又沾土的,
閉着眼睛都知道他身上有幾天沒洗澡的汗臭味。
想到這裡。
剛剛碰過他的齊舒玉都想沖出去洗洗手了。
他換了姿勢,
撅着屁股趴在石頭上打了個哈欠。
眼前總像是蒙着一層看不清的黑霧。
太困了。
他手動把眼皮又撐開了點。
睡肯定不敢睡的。
大半夜一個血淋淋的傷員就在跟前,怎麼看都有點瘆人。
但很快。
齊舒玉張大嘴巴。
更滲人的場景出現了!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薛殷突然間坐了起來,朝旁邊大口大口地吐血。
并非以往那種一兩口一兩口,吐着玩似的。
是很大口的血。
鮮紅、濃稠、源源不斷。
還夾雜了些奇怪的碎肉塊。
“!!!!!”
齊舒玉的瞌睡蟲跑得一幹二淨,背上寒毛全都豎了起來,感覺鼻子裡全是血腥味。
“我、我靠……兄弟你沒事吧。”
他顫顫巍巍地小聲問了句,手軟腳軟地掙紮了幾下才爬過去。
手懸在空中,也不知道該不該給他拍個背。
猶豫之中。
手腕被濕乎乎的掌心包裹住了。
少年原本就蒼白到極緻的皮膚蒙上一層灰灰霧霧的黯淡色澤,滿臉是血,雙目通紅,死死盯着齊舒玉。
猶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他清潤的嗓音變得晦澀沙啞,像是尖銳的顆粒磨在粗糙的砂紙上。
齊舒玉聽不出他在說什麼,
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薛殷頓了頓,一字一句道。
“師兄,幫幫我。”
沒來由地。
齊舒玉不好的預感直沖天靈蓋,身子顫抖不止。
“我、我、我我我我咋、咋咋咋咋咋咋幫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