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京是天子之都。
其中,皇宮作為至尊人主所居之處,自是玉樓金阙,美輪美奂,富麗堂皇之至。
在經曆兩任皇帝離奇死亡之後,帝宮之中又坐了一位新主。
她正是前一任先帝的親姑母,昭陽大長公主,趙明鏡。
“而你,是我唯一的女兒,真正的金枝玉葉,鳳子龍孫。”
葉無雙置若罔聞。
“十九年前,皇兄遊臨江南,我與驸馬随侍左右,行至大安縣,太醫診出孕信,我因此留在安縣養胎。”
“待産之際,有刺客刺殺,我被迫出門逃命,在一間破廟中臨盆了,誰知剛生産完,我就昏了過去,”
新帝閉了閉目。
她不知道,在那一個晚上,她昏過去之後,還有另一位身懷六甲的婦人也在破廟之中産下了另一個孩子。
彼時,城中正行燈會,這個時候的貨物較平日更好售出,利潤也更高一些,宋家家境不好,蘇氏雖然挺着個大肚子,也不得不在燈會上與人讨價還價。
街市上遊人如織,車水馬龍不絕于道,擠挨之間,狀況百出,暗處又有好幾撥人正在四處查探,敵人的人、地方官府的人、公主府的人,人人各懷心思,急之切之。
那樣一個魚龍混雜,人仰馬翻的場面,一個孕婦如何受得住這樣的刺激,自然也是被激得要早産了。
宋老大将她攙到附近的破廟中,急急地産下胎兒。
因惦記着寄放同村那裡的貨物,恐怕有什麼閃失,急急忙忙就抱起孩子奪門而出,漆黑暗夜,伸手不見五指,倉促混亂之中,兩個孩子就這麼被抱錯了。
新帝醒來時,身邊就躺着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害怕刺客趕來,她也是抱起孩子就出門逃命,直到公主府裡的護衛趕來,将她和孩子護送到回京。
“十八年來,我從未懷疑過,那不是我的孩子,直到你的出現。”
熟悉的籍貫,相似的面容,同樣的年紀,讓她心裡起了疑雲。
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公主府中的那個孩子,卻與她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她派人前往大安縣查探,最終确認了結果。
女帝拍了拍手,有人押着一個年輕男子出現,他十七八歲,身上有幾分養尊處優的貴氣,面容與蘇氏有五分相似,與蘇氏膝下所生的三個兒子卻有七分相似,若是再年輕一些,肌膚再黑些、粗糙些,便有九成相像了,說他們是一家人,絕不會有錯。
葉無雙看了男子一眼,默然無語。
良久,她開口,神色怏怏:“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自然是有,你是我唯一的親生孩子,我百年之後,皇位唯一的繼承人,這難道還不夠嗎?”女帝開口說道。
葉無雙輕輕地笑了起來,她似乎在笑着,也似乎在輕歎着:
“抱歉,此事恐怕并不能如您所願。”
女帝說道:“倘若你當真無意權位,那為什麼要來到京城這座名利場中?”
葉無雙:“不過是年少輕狂、不識好歹罷了,如今身在此間,才知功名利祿皆是夢幻泡影,繁華一瞬,煙雲過眼而已。”
葉無雙踏步走出殿外,炎炎烈日當空而照,将宮中的漢白玉階、朱牆金瓦,都照耀得閃閃發光,金燦燦白茫茫的一片。
葉無雙走了一會,停住了腳步。
她伸出手來,感受着熱燙的日光,面容微斂。
——她想起一件事。
從那場夢中醒來時,葉無雙也從中得到了不少夢境之後的發展,有一件是:某年某月,國中大災。
那裡面的某年某月,換算到這裡,大概是三年之後,而那條信息的後一句則是:‘歲大饑,人相食’。
葉無雙停在原地,不再邁步。
葉無雙是親身經曆過大災的,在那場旱災之中,蝗蟲四起,餓殍遍野,死亡載道,死人比活人還多,人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可以幹。
在夢中,‘宋月’為了逃荒來到皇城,‘宋勝虎’為了活命賣入宮中,現世裡,周舉人的父親餓死家中……。
而葉無雙在這場朝不保夕的災難中,也并非沒有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