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這幾年來荒涼了不少,田間的莊稼一看便知缺少打理,無精打采,路邊的野草、樹上的葉子都被摘得光秃秃,樹皮也全都被扒走了。
村中少有壯丁,正在耕種的人勞動非老即幼,都是衣衫褴褛、面黃肌瘦,路邊的無家可歸的乞丐數量極多,衣不蔽體,骨瘦如柴。
堤上的老婦人慢慢地提着重斧砍着老樹,她的孩子們都被征去做勞役了,當家的卻迷上了喝酒賭錢,家中沒有柴火,一把年紀也隻能出來幹活。
而城中的富人卻是車馬華麗,穿着金絲銀服,擁着如花美眷,吃着美酒佳肴,在賭館與青樓裡一擲千金,紙醉金迷。
窮者愈窮,富者愈富。
這一幕幕讓保護着葉無雙的護衛見識到,吃驚不已。
葉無雙見此,道:
“五年前,吳皇為充盈國庫,親自開辦賭場,變着法地從百姓手中撈錢,嘗到了甜頭後擴大規模,将皇城變成賭城,雖掙了大錢,卻也将國家的根基掘了。”
賭城是無本買賣,真正的暴利行業,它來錢來得太容易了。就如塞北現在開展得如火如荼的有獎募捐(福利彩票)一樣,僅就一個活動就能支撐起扶濟部的運行。
也正因此,因為其中的暴利,它更能輕易使人上瘾。
擁有一群賭棍作為國民,于一國而言可非是一件好事。
就連塞北,一開始就劃下除了發行募捐券外嚴禁賭博的界限,也有一些為了天降橫财而傾家蕩産、賣兒賣女的賭徒。
賭博是一個潘多拉的魔盒,人一旦上瘾了,就會整天不事生産,隻想着不勞而獲一夜暴富,到了後期為了賭錢什麼泯滅人性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吳皇隻看見了經濟的短暫繁榮、國庫裡堆金積玉、商人們賺得盆豐缽滿,卻沒有看到田間莊稼荒廢,遍地賭輸後失去田宅、無家可歸的乞丐。
護衛們打了幾個寒噤,都為自家殿下的清醒和理智而慶幸。
因天色已晚,一行人便暫時歇在了城中的客棧裡。
夜裡,葉無雙點上燈火,衆人圍坐讨論。
“吳皇欲建天下第一宮,緻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鼍之鼓,窮極天下珍寶,連宮殿的梁柱都要使用金絲楠木制作,再次等也要用紫檀或黃花梨木,我們可以借着販賣木材的方式進吳國都城。”
葉無雙聽着,皺眉搖頭:“不可,木材既重且大,運輸的速度太慢了,到時候也不好丢開手。”
“那該如何?”
桌上的牡丹盤栽中,嫣紅姹紫的花瓣灼灼而開。葉無雙擡手折出一朵,低首一嗅:
“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
這些年吳人好美之風盛行,南地的嫁接花卉既美又奇,每次在吳國都賣出高價來,正好的是,前不久,商會往吳國這邊運來了一批嫁接花卉。
衆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咚咚……”
護衛們敲門進來來,竟禀告道抓到了一個賊。
葉無雙聞言,奇道:“我去看看。”
那賊身材嬌小,渾身瑟瑟發抖,倒不像是個做賊的。
護衛回道:“是個女賊。”
那人一聽,又抖了起來,不停地磕頭道:“我不是賊,我不是賊,我隻是迫不得已才闖進來的,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葉無雙看着她,問道:“那姑娘怎會出現在這裡?”
這姑娘身段玲珑,聲音甜美,但在半夜三更穿着一身黑衣,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闖進客棧裡,怎麼看都不正常。
那姑娘咬着唇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回答。
突然,坊市那邊也似乎不知出了什麼事,就躁動起來,一大群人手持火把到處搜尋,将城中所有人都驚醒了。
葉無雙聽着外面的動靜,眸中若有所思:“外面好大動靜。”
又一個護衛走進來,道:“公子,聽說是花月樓裡一個女奴逃了,連官府都出人來搜查了。”
那姑娘聽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動靜,又聽見護衛說的話,渾身顫抖不已,終于承受不住壓力,低頭啜泣起來:
“我說,我全交代,我是好人家的女兒,求公子救救我吧。”
原來,這裡的縣令原本是個商人,後來皇帝說準許花錢賣官,商人出錢,竟真得了一個縣令之位。他當上官後更喜歡錢了,行事變本加厲,大肆置辦青樓和賭坊,從百姓那裡敲骨吸髓,壓榨油水,好讓自己的官職再升一級。
在他的算計下,有不少百姓迷上了賭錢,賭光了家産不說,還欠下了一輩子也還不完的賭債,這是,縣令就會指使人去把他們的女兒給搶到她名下的花月樓裡抵債,秋兒,也就是這姑娘便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