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西安九香樓,此時一盞青銅香爐裡袅袅升起的檀香,勾勒出一道朦胧的煙氣。
陳萍靠在雕花木椅上,纖細的手指快速地翻動着賬本,眉頭微蹙。這些日子,她已經查遍了西安,華陰和延安城内所有客棧、酒樓的來往賬冊,卻始終找不到順安堂謀逆的半點迹象。
"陳姐,外面有人送信來了。"門外,小二輕聲禀報。
陳萍擡起頭,示意讓人進來。一個面容黝黑的漢子快步走入,遞上一封信箋,"陳姐,這是從京城送來的。"
展開信箋,陳萍的瞳孔微微一縮。信是方雪薇寫來的,隻有寥寥數語:"我即刻啟程回延安啦,你千萬别走啊。"
這丫頭向來古靈精怪,從不按常理出牌。若非事關重大,斷不會如此急切。陳萍将信箋收入袖中,正欲繼續查賬,忽聽得外面一陣喧嘩。
"聖旨到!皇上昨日在西安府下旨給所有百姓,大家速速到街上!"
"聖旨?"陳萍眉頭一皺。康熙皇帝才剛走,不應該啊。
她快步走到門外,隻見街道兩旁已經跪滿了百姓。一隊衙役開道,後面是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官員,手中高舉着一道明黃色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陝西境内,年滿二十至三十歲的男丁,即日起悉數到西南效力,違者,殺無赦!欽此!"
這道聖旨一出,跪在地上的百姓頓時一片嘩然。陳萍站在門口,眼神微眯。康熙皇帝向來愛民如子,怎會下如此嚴苛的聖旨?
"姐姐!"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萍回頭,隻見一個身着靛青色衣服的少女正從後院翻牆而入,正是方雪薇。
"你這丫頭,就不能走正門?"陳萍沒好氣地說道。
"噓——"方雪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陳萍回到内室,"姐姐,我剛從京城回來,我就是趕緊來告訴你,皇上還在紫禁城裡呢,這聖旨肯定是假的!"
陳萍眸光一閃,"你是說......"
"對!"方雪薇壓低聲音,"我懷疑,這和你要找的那個杜朝有關。"
說完,方雪薇把畫像交給了陳萍。
陳萍看着畫像沉吟片刻,"可是,要去哪裡找那個杜朝....."
"很簡單啊!"方雪薇狡黠一笑,從懷中掏出兩套男裝,"咱們去抓現行啊!能假傳聖旨的人,而且還能讓所有的官員信服。這說明這個杜朝會易容術!"
看着方雪薇手中的衣物和離譜的推斷,陳萍又好氣又好笑,"你就這麼确定?"
"小主姐姐找了杜朝這麼久,現在機會送上門來,難道咱們不幫她?"方雪薇已經開始換裝,"我們男扮女裝在街上溜達,現在到處都在抓壯丁,我們混進去遲早能找到他。"
無奈,陳萍隻得接過衣物。兩人很快換好裝束,方雪薇還特意用炭筆在臉上畫了幾道胡須。
"怎麼樣?像不像?"方雪薇得意地轉了個圈。
陳萍搖頭失笑,"就你這身高,遠看倒還像那麼回事。"
兩人出了九香樓,在街上裝作閑逛的年輕公子。沒多久,就有衙役圍了上來。
"站住!"為首的衙役厲聲喝道,"你們可是本地人士?"
方雪薇裝作慌張地道:"小的是外地來投親的......"
"我看你們不像是好人。拿下!"衙役一聲令下,幾個人立刻上前擒住二人。
陳萍和方雪薇對視一眼,故意掙紮了幾下,就被帶上了囚車。
兩人被帶走時,街上已經亂作一團。到處都是被抓來的百姓,有老人、婦女,甚至還有小孩。大家都被衙役們驅趕着,朝着城外而去。
五月豔陽高照。一群百姓被趕到城外一處破落的荒院裡。院子很大,但年久失修,牆壁斑駁,雜草叢生。幾棵歪脖子枯樹零星立在院中,更添幾分凄涼。
陳萍和方雪薇被安排在院子的一角。周圍的人們都蹲坐在地上,有的歎氣,有的低聲啜泣。衙役們持着刀棍在四周巡視,不時呵斥幾聲,制止人們說話。
"萍姐姐,"方雪薇小聲說道,"我覺得這事不對勁。"
陳萍輕輕點頭:"我也覺得蹊跷。若真是聖上要征調壯丁,怎麼會把婦女和孩子都抓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院子裡突然響起一陣鑼鼓聲。衆人擡頭望去,隻見一隊侍衛簇擁着一個身着龍袍的男子走進正廳。
那人身材魁梧,面容威嚴,頭戴冕冠,身着明黃色龍袍,還真像那麼回事。
"跪下!"衙役們大聲喝道。百姓們紛紛跪倒在地,隻有陳萍和方雪薇略微遲疑了一下。
衙役在院子裡巡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陳萍和方雪薇身上。他沉聲道:"你二人為何跪得這般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