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聞徹抱着沈行月一腳踹開病房門,進了急診。
沈行月食物過敏,要洗胃。
他已經失去意識了,要不是陪護床上的聞徹深夜聽到他呼吸不對勁,根本沒人意識到他出了事。
聞徹簽了術前保證書,值夜班的護士已經給沈行月注射了一管腎上腺素,聞徹抓着沈行月的手,整個人都在抖。
針管刺入皮膚的瞬間,聞徹清晰感受到他手腕的脈搏不正常的竭力跳動,沈行月顫栗着長抽一口氣。
“家屬簽完字就讓一讓,馬上把患者推入手術室!”
沈行月的情況太嚴重,洗胃用了一小時半,聞徹就在手術室門外站了一小時半。
淩晨四點半,他小心的把手術室擔架上失去意識的青年抱到病床上。
單薄的人像是輕飄飄的紙片,淡色經絡在白色床單上顯得格外刺目。
“麻醉藥效沒過,家屬在旁邊看着,兩個小時後麻醉基本代謝幹淨再讓他休息。”
青年因為藥效的緣故,半阖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向來淡漠的瞳孔沒有一絲意識,像失去全部生命力的精緻玩偶。
沈行月隻能平躺着,天花闆的吊燈光線對他的眼睛不好,聞徹把室内的燈關掉,在一片夜色中繼續守在他身邊。
病房裡很安靜,聞徹伸手把他額前被汗水洇濕的發梢别到耳後,随後俯身,額頭對着青年的額頭。
青年的瞳孔依舊潰散,聞徹聲音發抖:“别睡,行月,别睡。”
沈行月隻知道自己很困,五髒六腑疲憊到了極緻,他動不了,隻能看到面前的男人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他是誰?
為什麼不讓我睡覺?
他緩慢閉眼,不管了,太困太累。
下一秒,他整張臉被男人捧在手心,男人溫熱的指腹壓着他的眼尾,不厭其煩的重複:“别睡。”
他讨厭這個一直打斷自己睡覺的人,但是莫名的,自己沒有很生氣。
他什麼都做不了,隻好累極了似的往男人手心裡靠。
——等他休息好,一定找這個人算賬,也不讓他睡覺。
——
沈行月恢複意識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昨夜的兵荒馬亂他是一點都不知情,隻覺得喉嚨異物感明顯,他蹙眉動了一下,被按住了手。
“别動,哪裡不舒服?”
病房依舊昏暗,窗簾拉的緊緊的,他的眼鏡不知所蹤,什麼都看不清。
手依舊被按着,有一個黑影俯身,單手把眼鏡給他戴上了。
世界頓時清晰。
聞徹坐在他身邊,向來服帖的高定襯衫全是褶皺,男人眼底的倦怠明顯,但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
“回答我,有哪裡不舒服嗎?”
“喉嚨有點……”
他還沒說完,聞徹就一手托着他的腦袋,讓他靠着自己的身體坐起來,一手端着水杯遞到他唇邊。
“……”
他的一側耳朵被壓在聞徹胸膛上,緊實肌肉下的沉穩心跳一聲一聲傳到他耳朵眼裡。
他淺淺喝了幾口水,就推開聞徹重新躺回床上。
雙手在棉被下的小腹處交疊,沈行月平躺着,竭力保持正常呼吸。
……大早上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聞徹一無所覺,抽了紙巾把他唇角的水漬擦幹淨。
兩人的呼吸聲交疊,過了一會,沈行月漿糊似的腦子忽然反應過來,
“我昨晚怎麼被推進手術室了?”
這話問的,聞徹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被壓下的火氣又從胸膛燃起來:“你問我?沈行月,你對自己的身體一點都不關心嗎?”
沈行月:?
忽然挨罵,沈行月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你昨晚食物過敏進了急診,連夜洗胃,打點滴打到現在,醫生差一點下病危通知書。”
聞徹忽然停頓片刻,他視線落在掌心托着的手背上,因為打了一晚上點滴,淤青刺眼,
“你自己對自己不上心,有想過别人的心情嗎?”
沈行月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胡亂應答一聲。
室内太過安靜,安靜到他不知道幹些什麼,沈大醫生絞盡腦汁,幹巴巴的說:“我想洗漱。”
他想逃離這個環境。
聞徹立刻止住話頭,幹脆起身向他伸手:“來,我抱你去。”
沈行月:“……”
隻是洗個胃,沈行月沒覺得自己較弱到需要别人抱着去洗漱的地步,但是他一和聞徹對視,就莫名其妙覺得理虧,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氣勢就先矮了半截。
他稍稍給自己打氣,争奪身體自主權:“不用抱,……扶着也行啊。”
于是他被男人扶着腰,去了衛生間。
刷牙水是聞徹接的,牙膏是聞徹擠的,擦臉巾是聞徹遞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