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黑白幼獸剛起的那點殺心,被這突如其來的異樣沖散了。
取而代之是一種莫名的情緒,裴魈垂目望着那人,幽黑瞳孔裡如冰雪初消融,驟然柔和了幾分。
他還想着他。裴魈抿了抿唇,突然懶得跟這黑白醜東西計較了。
太陽暖洋洋的,熊貓吃飽喝足了難得很乖,沒在蘇卿禾懷裡鑽來鑽去,蘇卿禾曬着太陽撸着熊貓,隻覺得惬意閑适。
蘇卿禾便撸熊貓邊發呆,發呆時間久了,被暖洋洋的太陽烘出了困意,最後竟然暈暈沉沉直接倚着一棵樹睡了過去。
裴魈垂目看着他,見證了他睡着的全過程,望向他的眼神愈發晦暗。
就這麼睡着了?
荒郊野外,野獸出沒,是上一次吃的虧不夠嗎?
他這麼弱,連區區一個低階魇妖都對付不了,若是這種時候再出現個什麼獸物精怪,他就是送上門的點心。
莫名生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心情,裴魈走上前兩步,神使鬼差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裴魈盯着他安靜的睡顔,伸手隔空探了探他的氣息,表情越發複雜。
這個人修為不淺,為什麼會弱成這個樣子?如何能使不出來呢?
而且,這個人過分遲鈍,遲鈍得簡直像個修仙者。他使了隐身訣在他身後跟了他這麼久,以他的修為道行,不該一點察覺不到。
裴魈晃神的當口,那人動了動,抱着熊貓的手緊了緊,嘴巴咂摸了兩下,喃喃喚出來一個名字:“……萌蘭。”
裴魈愣了下,皺眉。
——萌蘭是誰?
聽起來像個女人的名字。
裴魈回到寒鹫宮,面色陰沉,發了會兒呆,将右護法傳了過來。
右護法進殿,“宮主有何吩咐?”
“給我查一個女人。”裴魈說。
女人?右護法雖詫異,但聽話:“是。”
裴魈凝眉,淡淡吐出來一個名字,心情算不上很好:“萌蘭。”
右護法還等着詳情,結果等了半晌,等來一句略顯不耐的“你還有事?”
右護法:?
這就沒有了?
右護法默了片刻,不敢問,讪讪退了出去。
少風走到外面,籲了一口氣,旋即召來來下屬,寫了一則手谕:全宮聽令,全力找一個叫萌蘭的姑娘。
想了想,少風又在後面加了個括号——(也可能是盟蘭,萌藍,萌岚……)
畢竟連哪兩個字宮主都沒告訴他。
接下來一連數日,少風找宮主彙報事情,根本找不着人。
寒鹫宮上下隻知道他們宮主最近很忙,但他究竟在忙什麼,誰也不知道。
此時此刻,他們這位日理萬機的寒鹫宮宮主正隐着身跟在一個仙君後面,目光陰沉地盯着那仙君撸熊貓。
裴魈沉默跟在他身後,不吭不響,不遠不近。蘇卿禾對此一無所知,抱着熊貓走到河邊,在河邊找了塊幹淨的石頭悠悠然坐下,将手裡的竹筍洗了洗遞給了熊貓。
那黑白幼獸高興極了,嘤嘤叫了幾聲,坐在邊上開始剝筍。蘇卿禾歪頭看着熊貓,滿臉寵溺。
蘇卿禾盯着熊貓看了一會兒,半晌,随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兒在河面上打起水漂。
蘇卿禾自己跟自己玩了會兒,又坐在岸邊開始托腮盯着吃筍的熊貓看,口中喃喃道:“其實還是像飛雲多一點,一個微笑唇的小美人兒。”
裴魈冷眼看過來,眼睛微眯——飛雲又是誰?
左一個萌蘭,又一個飛雲。看着道貌岸然,惦記的女人倒是不少!
裴魈回寒鹫宮,剛進主殿正遇上少風,裴魈眸底生寒,直接道:“上次讓你查的人查得怎麼樣了?”
“女…女人嗎?”
裴魈皺眉,有點不耐,“就是那個萌蘭。”
少風莫名愣了下,旋即回複道:“禀告宮主,…都找到了。”
“嗯。”裴魈點頭,“将人好生看管着,不準有閃失。”
“遵命。”
“還有。”裴魈皺眉,“再給我查一個叫飛雲的。”
少風愣了下,“是。”
少風退出後,裴魈眸色沉了幾分,心中冷哼:色心不改。
……
又過了幾日,柳叙白帶於墨陽下山除祟。蘇卿禾這回沒跟着,找了個借口,說留在青雲峰練習法術。
這天,蘇卿禾正在亭子裡喝茶,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又來了,那魔頭又來了。”
“這魔頭怎的還不死心,又來讨三鏡石了。”
“異想天開!三鏡石是仙雲宗世代守護的至寶,豈容落入魔教之手。”
“怎麼辦,叙白仙君不在。”
“不是還有扶清仙君嗎?扶清仙君正在青雲峰。”
“對!快去請扶清仙君。”
然後,他這個冒牌貨“扶清仙君”就被弟子們暈暈乎乎擁了出來。
然後,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張暴戾而冶豔的危險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