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獵犬走遠,紀桑才松了口氣,整個人直接滑下來,要不是夏侯郢最後提着她的手腕,準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言伯帶着紀桑來到空山堂隔壁的一間屋子,她踏過門檻,進屋打量一番,梳妝台上放了些首飾,床上有一摞疊得正好的新衣,她帶的幾個包袱也都已經放在榻上了。
推開窗戶,發現外面連接的是一片庭院,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點綴其中,景緻也是極為宜人。
言伯喚了一聲,沒一會兒,進來四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鬟,說是留下伺候她的,紀桑直接以不需要為由拒絕了。她确實是不需要,更怕這丫鬟是夏侯郢派來監視她的。
雖然她現在住在這裡也确實和被監視沒什麼差别了,但是一直有人跟着,關注着生活中的一舉一動,實在不舒服。誰逛商場,還喜歡售貨員在後面跟着呢。
言伯點頭答應,又叮囑她道:“公子說了,隻要不是過分的要求,我們都盡量滿足姑娘,所以紀姑娘有任何需要可以找我。”
紀桑問道:“哦,那什麼是過分的要求?”
言伯呵呵一笑道:“離府。”
紀桑:“······”
安頓好之後,言伯便告退了。紀桑輕輕關上門,轉身看向自己的小包袱,裡頭隻有幾件簡單的衣物,其餘的幾乎全是她這幾天搜羅來的話本子。她翻了翻這些書,心裡卻有些發愁——她想建一個戲班子,眼下最棘手的事情是劇本。
這些話本雖多,但大多是些才子佳人的愛恨糾纏,要麼就是妖魔鬼怪的奇幻故事,還有幾本是曆史名人風流韻事。古代的戲棚條件簡陋,連現代的劇院設施都遠遠不及,若是劇本寫得過于複雜,前期準備還得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這在古代創業,也是不容易啊。”她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嘟囔道,“要是能找個明白人一起商量就好了……”她歎了一口氣,又拿起一本話本,随手翻了幾頁。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夏侯郢的臉。以前不知他身份時,自己倒是還能厚着臉皮讓他給自己講些東西,可現在,知道了他的世子身份,哪怕再拎不清,也不會冒失地跑過去讓他幫忙幹這些事了。
紀桑坐在書桌後面單手托腮,翻看着話本子,一籌莫展,想着還是得下午找個時間去問問言伯。
日頭一點點向南溜去,幾個小厮端着菜品端進了空山堂,言伯走向裡間書房,提醒公子吃午飯。
夏侯郢走到桌子邊坐下,卻沒有立即動筷。言伯便知曉了,對着一個丫鬟使眼色,示意她去隔壁将紀桑請過來一起吃飯。原先他拿捏不準公子的态度,不過憑着多年對公子的了解,他已經知道公子的意思了。
“公子,紀姑娘馬上過來。”
“言伯,我沒問紀桑。”
聽到夏侯郢不鹹不淡的語氣,言伯垂首掩着臉笑了下。
紀桑還伏在書桌上寫寫畫畫規劃自己的大好未來時,來了個小丫鬟敲門,示意她過去吃飯,來得很及時,她正好餓了,于是屁颠兒地跟上一起去,想來府上的員工餐應該和之前技師的标準。她有自知之明,可沒想着還要和夏侯郢同桌,哪個員工會想到和老闆同桌吃飯啊。
結果小丫鬟領着她在空山堂門口停下,向她擺手示意請進,她皺着眉頭看向小丫鬟,懵了。
怎麼還真有要和員工吃飯的老闆啊······
進入房間,言伯看到紀桑,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随後帶着丫鬟和小厮退了出去。
紀桑猶猶豫豫地挪步到桌前,回想剛剛言伯和丫鬟的話,是讓她來吃飯的,而不是伺候老闆吃飯的吧?
正在思索間,聽見夏侯郢淡淡說道:“坐。”
她點了點頭,連忙坐下,眼前這桌菜豐盛得毫不遜色于天香樓。可這一頓飯,她吃得小心翼翼,以前在飯桌上叽叽喳喳的,現在大話不敢說一句,光顧着埋頭吃飯,生怕一個不慎又惹上夏侯郢的麻煩,迅速吃完後,她擦了擦嘴,丢下一句“我吃好了”,便一溜煙跑回了隔壁房間。
夏侯郢轉頭看着紀桑的背影,心裡陡然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像是不快又夾雜着失落,他是什麼豺狼虎豹,她要這麼避着他?
午後放晴的太陽逐漸被碎雲遮了去,屋子裡忽然暗了大半,紀桑走到窗前将窗戶又向外推了些,感受到一陣濕潤含着水汽的涼風,要下雨了。
紀桑打了個呵欠,這午後細雨可真是太适合睡覺了。
沒出一刻鐘,雨滴紛紛落在青石闆上,淺灰色石闆多了一個又一個深色圓圈,直到整個石闆都變成深色,濕潤潤的。
夏侯郢負手立在窗前,聽着淅淅瀝瀝小雨打在窗柩上,言伯拿着一封信函進來請示,是封城的知府徐太守之子徐榮三日後在府設宴的邀請函。
“公子,祝知白已經到了封城,也在受邀之列,這倒是個認識他的好時機。”
祝知白正是工部尚書的兒子,子承父業,如今被聖上點為工部員外郎,雖職從五品但是卻已經可以獨立掌土木工程之事,這次回封城就是為了主持建造報國寺。
夏侯郢轉身,食指和中指并着夾過那邀請函,眉毛一挑,回道:“那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