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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顧玦分開後沈潋沿着鄉道往鎮上走,一路過去邊走邊攔摩的,結果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都走到鎮子上了也沒有攔到車,天還黑了。
都這個點兒了,末班車是肯定沒有了,沈潋沒有辦法隻好用打車軟件打車回城。
結果一連換了三個打車軟件都打不到車,好不容易打到了一個車,沒兩秒又被司機取消了,理由是派單太遠。
絕望的沈潋隻好試試運氣打順風車。
這回挺順利的,附近剛好有要回程的順風車,離她就三公裡,沈潋确定了司機沒取消訂單後就預付了車費,然後在鎮子的三岔口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車了,沈潋剛拉開車門坐上車,手機尾号都還沒有來得及報出去,坐在後排的小何就對着她笑眯眯道,“好巧耶沈姐。”
“……”沈潋愣了兩秒鐘,擡頭去看坐在駕駛位的人——除了顧玦以外還能是誰?
沈潋覺得自己這是什麼狗屎運氣,怎麼前炮友還陰魂不散啊,但沒辦法,她隻能硬着頭皮在那坐着,“…是挺巧。”
鄉鎮不是城裡,沒那麼好打車,她要是不坐顧玦的車,指不定得打到天亮才行。
鎮子又小,連個旅店都沒有,老家的房子也塌成廢墟了,不回城的話她今晚上就隻能在鎮上流浪了。
“你怎麼還接順風車?”沈潋覺得顧玦現在變得怪怪的,昨天開代駕,今天接順風單,再想到這人包養自己開出的二十七萬六的“巨款”,她心想十年不見,顧玦該不是家裡破産了不說,如今還欠了一屁股外債了吧?!
…那太爽了,終于可以讓顧玦這個眼睛長在天花闆的女人體驗一下什麼叫做普通人的生活了。
顧玦開着車回答道,“賺一個是一個。”
她看着後視鏡裡的沈潋,慢慢悠悠地又補了一句,“你教我的。”
沈潋坐在後面想了好大半天才想起自己說這話的時候。
一晃,居然真的有十年了。
***
沈潋第一次和顧玦見面的時候隻有十六歲,因為家庭徒生變故,她被沈芳曾經的兵帶回了家。
顧玦的父親安玺舟雖然退伍多年,但是一直記得自己班長沈芳的好,所以在得知沈芳去世之後,她留下的獨女因為家貧,差點連學都上不起之後,沒有一點兒猶豫地就把沈潋接到了莞南。
來莞南的第一天,在安家的大别墅裡安玺舟對沈潋說你媽沈芳對我有救命之恩,所以這兒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沈潋并不敢真的就把安家就當做自己的家。
她非常感謝安玺舟資助了自己,為她轉了校,讓她可以繼續讀書。她對安玺舟說自己可以住校,寒暑假的時候也可以出去做小工賺錢,“安叔叔,我不會給您添太多的麻煩的!”
安玺舟看着沈潋那張酷似她媽媽沈芳的臉,歎了一口氣,“不愧是母女,脾氣性格都這麼像。”
安玺舟怕沈潋思想有負擔,于是跟她講起了自己與沈芳的事,“…你媽以前當兵的時候很厲害,隻是運氣不好,遇上了個沒出息的新兵蛋子,裝發炮彈的時候新兵因為害怕,沒有按照規則填彈,導緻炸了膛,害得那個最優秀的兵被炸得瘸了一條腿,因傷退了伍。”
沈潋愣愣道,“我媽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記憶中她媽媽從來不提自己當兵的那些年,每每沈潋問起的時候她媽總說都是過去的事了,沒有什麼好說的。
如今她都長到了十幾歲了,才第一次在别人口中聽到了自己媽媽的優秀。
當年,她媽媽應該很耀眼吧。
安玺舟沒有說什麼,隻是摸着她的發頂長長地歎了口氣。
在安家呆的第三天,她出門迷了路。
在回别墅的路上遇上了莞南夏天獨有的雷陣雨,根本來不及躲雨,隻幾分鐘的功夫她就變成了落湯雞,淋得眼鏡都起了水霧。
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屋檐角避雨,正摘了眼鏡用衣服在擦,結果身旁忽然擋過來了一把黑色的大雨傘。
沈潋一怔,側頭看去。
然後看見了那年隻有十九歲的顧玦。
十九歲的顧玦比三十二歲的顧玦看上去要更冷漠,她長發如墨,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非常深邃,看向人的時候總有種漫不經心的疏離感。
她撐着一把長柄傘,穿着黑色的連衣裙,高不可攀地低下自己的頭,看着被淋成了狗的沈潋,開口道:“你看起來好像很需要幫助。”
沈潋愣了好幾秒,試探性地叫道:“顧姐姐……?”
她在安玺舟家看過安家的全家福,認出了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女孩是安玺舟的獨女,顧玦。
她竭盡所能地表現出自己的乖巧和友好,但顧玦卻根本不買賬,隻沒有表情地說道,“我不是你姐。”
沈潋有點尴尬地低下了頭,手足無措地戴上了還有不少水痕的眼鏡。
她想,這個姐姐好着好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