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瞳跳樓了,學校以她學習壓力過大想不開作為事情的蓋章定論,草草了事後讓所有同學禁止讨論。
但私底下學生們仍在瘋狂傳閱那天的見聞,這個時候他們又表現出不同于之前緘默不言全然不同的狂熱來,到處都是紮堆竊竊私語的學生,一對又一堆,像一顆顆搏動的怪物心髒。
竹西收回視線,她需要重新理一下邏輯。
因為劉瞳跳下去的地方和那次竹西放學後遇見跳樓少女的地方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簡月瑩叫住她,她又會走到相同的地方,遭遇同樣的事情。
那具破碎的屍體這次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切切實實地再次炸開在她身旁,成為要拉她下地獄的手。
她有理由懷疑這也是此方世界意識對她的打擊手段之一,從宋别叙所在的交界地回來之後,她先是遇到了殺人犯,這次又差點親身經曆一次死亡,此間種種仿佛是都想從生理到心理對她進行雙重打擊警告。
不,這種程度已經不是警告了,和從前僅僅是起到驚吓的懲罰力度不同,她隻從這兩次裡面感受到了無盡的惡意。
是因為察覺到了她和宋别叙的同盟關系嗎?
但綜合這兩次來看,世界意識都沒能對她直接下手,而是通過各種意外的事件意圖間接影響她,不像在交界地時直接以毀天滅地的手段來進行幹預。
所以一定是她這條世界線有着什麼特殊的地方。
竹西拿着筆在筆記本上塗塗畫畫,她在世界線、交界地、世界線回環三個詞上各打了個圈。
宋别叙曾經說過交界地是被遺棄的地方,而宋别叙和簡月瑩相繼出現在不同的交界地裡……
她的目光落在世界線回環上。
如果說世界線回環是重新開一個檔,那原來的那個檔呢?原來的那個世界線去哪裡了?
她用筆點在交界地上,事實已經明了——
被廢棄的世界線就會成為交界地。
有多少條曾經廢棄過的世界線,就會有多少個交界地。
而在那些混亂不堪的交界地裡,有着她所遇見的宋别叙和簡月瑩。
簡月瑩竹西還不夠了解,但是宋别叙……
她在過去的時間線和世界線裡遇到的宋别叙說:未來的他和現在的他是同一個人。
所以有多少條廢棄的世界線、有多少個交界地,宋别叙就在那些世界裡呆了多久麼……?
竹西心裡泛起點疼痛,他在永無止境地重複經曆一次又一次相同的事情,而最殘忍的是——這漫長的時光裡他仍舊保留着那些記憶。
他就這麼終而複始地看着故事的開始和結局。今天的天氣同上次沒有區别,陽光和雨水灑過相同的地方,每個人的人生在他眼中都幻化成一場定時上映的電影。
從看似正常到光怪陸離再到崩壞混亂,這個過程循環反複,無論是誰都會想脫出這種無意義的世界回環。
那點疼意随着竹西的不斷回想和剖析,又在她的心裡被持續放大,成為一股連綿不絕的隐痛蔓延開來。
筆輕輕摔落在本子上,一聲椅子的輕嘩聲後,充斥着絮絮低語的陰沉教室裡,座位上早已沒有了少女的身影。
*
宋别叙作為目擊者之一被相關部門叫去談話了,同時學校還強制為他們這些目擊者進行心理輔導,以防留下創傷後遺症。
約談室和心理輔導室都在5樓,走廊和樓梯上都是被談完話和心理輔導結束後往回走的學生,絡繹不絕。
竹西一路小跑過走廊,她在下樓的人群裡費力地逆流而上。與交界地宋别叙折返身來接她那次不同,這次是她迎着人群要去找他。
恰逢下課樓梯間的學生越來越多,而她偏要固執地往前,不肯随着人群向下。她在擁擠的人群裡失去了支立點,被力道一沖便要不穩地朝下摔去——
一雙手扶住了她,熟悉的調侃嗓音響起。
“小時候學校沒教過你,上下樓梯要抓好扶手麼。”
竹西驚喜地擡頭,“宋别叙!”
也不管學校教沒教過了,她現在心裡隻有一種沖動——她幾乎是帶着全身的力道撞進宋别叙的懷裡。
發絲揚過空中,在或麻木或私語的下|流人群中,少女徑直朝上将他緊緊抱住。
宋别叙有點錯愕,竹西少有這種主動的親密時刻,她一直都是一個很獨立勇敢的人。
垂首看着埋在自己胸膛前毛茸茸的腦袋,她近乎獻祭自己似的擁抱将她的溫柔傳遞過來,輕易就驅散了方才從談話室裡帶出來的刺骨寒涼。
宋别叙輕撫幾下她的發,彎下點腰伸出手回擁,将竹西完全納入自己的懷抱裡。
他們像一棵洶湧急流裡堅定不移的樹,定在那裡,不随水流,不以石轉。
……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竹西才猝然驚醒,她開始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點尴尬。
内心瘋狂尖叫自己又在幹什麼!明明是想安慰宋别叙的怎麼看起來反倒是她在向宋别叙撒嬌啊啊啊啊啊啊!
她松開扒拉着人家後背的手,想撤出自己的身體,但剛拉開一點又被宋别叙再次摁進他的懷裡。
“唔……宋别叙?”
宋别叙無視竹西的輕微掙紮,将她抱得很輕但又是無法掙脫的力道。
竹西被迫靠在他的胸膛前,臉頰肉被壓得擠出來點。她仰起頭想看宋别叙,腦袋卻被他用手掌住按回懷裡,霸道地不讓她亂動。
他稍微洩了些力靠在竹西身上,像是有點疲憊:“再抱會兒。”
“嗯?不回去上課嗎?”竹西的疑惑被宋别叙包裹着,聽起來甕裡甕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