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來晚了。”
宋别叙輕輕撫摸着懷中少女的頭,她冰冷的身軀在微微顫抖,胸前有溫熱的暖流淌過。
竹西用手指不自覺抓緊他的衣服哽咽道:“宋别叙,我殺人了,嗚嗚嗚……我捅了他好多刀……”
他來的時候已經看到身後那兩具屍體了,找到竹西方才拿刀的右手,他以強勢的力度将她蜷縮顫抖着的手掌打開,與她十指交扣。
“竹西,别怕,你轉頭看看,他們是什麼。”
宋别叙帶着安撫的聲音破開竹西混沌的思維,她擡起頭淚眼迷蒙地望向他。他對竹西笑笑,另一隻手拍拍她的頭:“怎麼,不信我?”
竹西抽噎一下,她轉頭往屍體那邊看。
兩具屍體,一具挂在路燈下,一具躺在地上,此時他們身上正圍繞着數串白色的代碼,屍身就像接觸不良般若隐若現。
方才地上滿溢的血仿佛是錯覺已經消失不見。
她懵懵地又轉回頭看宋别叙,眼裡流落出疑惑。宋别叙見狀隻好無奈一笑,“過去的我沒跟你說過嗎?這些都是那顆球造出來的,不過是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他擡手用手掌住她冰涼的臉,大拇指指腹輕輕擦掉她的眼淚,随後又湊近望進她的眼睛,認真地道:“所以,竹西,你沒有殺人。”
他又說了一遍,“别怕。”
确認自己沒有殺人這個事實後,竹西心裡的桎梏終于松開一些,控制不住又落下點慶幸的眼淚,下意識想擡手自己擦掉,但手被宋别叙緊緊握着無法動彈。
她的眼淚再次被宋别叙抹去,他歎口氣笑道,“還挺愛哭。”
“我才沒有。”竹西沒忍住反駁一句。
回過神後,她沙啞着嗓子,像在小心翼翼地确認什麼問:“宋别叙,你……還記得嗎?”
“記得什麼?”宋别叙疑惑地反問。
竹西不禁提起一點心,方才明明聽他說了“過去的我”,按道理來說他肯定是記得交界地的事情才對啊……
卻見他嘴角的那抹笑,立刻明白這人又在逗他,她突然就有點生氣,一個墊腳就用腦袋去撞他的下巴,撞得他“哎喲”一聲。
宋别叙揉了揉自己下巴,好笑地說:“脾氣這麼大。”,揉了兩下,他才好整以暇地道:“當然記得,我全都記得。”
“那你……”竹西脫口而出這兩個字,但說完後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卡在了這裡。
“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但我們還是先回去再說吧,你在雨裡呆得太久了。”宋别叙後退兩步,拉開一點距離,牽着她往外走。
雨還是很大,竹西的身體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她唯一感受到的熱源就是宋别叙方才的擁抱和他牽着自己的手。
她回過頭又去看那兩具屍體,他們或許是被世界判定已經沒有用了,軀體正在一點點變成白色的光絮緩緩消散在空中。
她注視着那些光絮,不禁想:如果這些都不是真的的話,那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白骨舞會、跳樓的女生、教室的撞牆聲……是不是也屬于這一類情況?
餘光落到身前牽着自己的宋别叙,她忽然想起來在發生那些事情的時候,有很多次宋别叙都在她的身邊。
而今夜他和此前無數次一樣,在她快要死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的時候輕易地就找到了她。
她本想問‘宋别叙,你怎麼在這?’,又驚覺這句話她已經問過無數遍。
他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表現得什麼異樣都沒有,一度讓她以為那些離奇恐怖的事情隻有自己能看到。
可他剛剛明明告訴她那兩具屍體都是空殼,也就是說他是看得見的。她還向他再三确認過,可他明明看得見卻每次都在否認。
為什麼?
誠然,她知道宋别叙沒有義務要為她解答這些,也或許他有什麼苦衷或者必須不能說的理由,退一萬步來說,此前他們的關系也并不算相熟,他本沒有必要為她做什麼。
所以她一直都很感謝他,因為無論是在這裡還是在交界地裡他都救過她很多次。
或許其實并不僅僅隻有感謝,她想起交界地裡,春日桃花下那個向她義無反顧奔來的宋别叙、想起他堅定的眼神和被風吹起的發絲、想起在交界地裡面對他時,自己的每一次内心觸動、想起方才被追殺被扼住喉嚨時,心裡強烈地想要見到他的那股心情——
她對那個遺留在混亂廢土裡唯一少年的憐惜、痛苦瀕死時,想要拼了命地活下去再見他一面的念頭。
雨水無法掩蓋某些昭然若知的東西,就像人的心一樣。
自從她穿越來到這裡後,經曆了這麼多無厘頭恐怖的事情,在生死關頭裡遊走了那麼多次,她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打轉,努力地活着。
在這裡如同異類的的如此孤獨的她,很難控制住自己不去靠近、不去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雨水滴滴答答地從她的濕發上流下來,她注視着前面少年高挑的背影,這個世界線的他從來面不改色,大部分時間都遊走在劇情之外,好像知道很多東西但都三緘其口。
他在看她被世界意識威脅,被這些所謂的劇情懲罰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呢?
他好像每次都隻是在注視她。
她忽然茫然地記起,從前有位老師跟她說喜歡下雨的人都是内心敏感的人。她自認不是這種人,可在這裡的每一次雨裡她都無法全然開心。
她停下腳步,将手從宋别叙的手裡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