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樹枝葉輕晃,一隻靈鳥落在枝頭,睜着烏亮的雙瞳瞧着綁在身旁的一串木牌紅繩,伸喙啄了兩口。
一片金色文字頓時從無字木牌中顯出。
靈鳥被吓了一跳,縮頭躍爪,急忙騰翅飛離。
殷熙寒現于柿樹下,擡眸便将一行金文映入眸中。
“師尊,今天宗門坊市的文晖館新出了一本奇聞錄,我去買了一份給你。”
殷熙寒擡手,系在枝上的兩根紅繩便立刻自動松開,攜着一塊木牌和一個錦囊落入她掌心,露出緊緊躲在其後的另一塊木牌的文字。
“師尊,今天我和一個修士學了怎麼紮燈籠,雲禮姐姐還教我做玉梁糕,我都給你做了一份。”
殷熙寒往儲物袋中探出神識,察覺裡面依次放好的一堆物件,不由啞然失笑。
驟風打來,兀然敲出挂于枝上的最後一塊木牌蕩于空中。
“師尊,我今天去任務閣接任務了。”
殷熙寒執筆往一塊空白木牌寫了一行字,縛好紅繩,伸手系于枝上,便從原地散去身形。
*
天澤水霧。
烈烈濤聲不絕,一葉小舟乘着浪潮劃出霧色,停于岸邊。
舟中兩三點人影腳下一點,禦起劍訣,飛身踏中懸于半空的靈劍掠空而去。
蓬蒿人擡腳将泊船的碇石踢入水中,走到一處亭子裡坐下,端起桌案上放置的一碗濁酒,仰頭飲盡。
一襲青衫立在亭外。
蓬蒿人放下酒碗,轉眸看到那道人影,喊道:“熙寒。”
殷熙寒執手行禮,喚道:“老祖。”
“你會來找我,該不是你那小徒弟闖禍被你看到了吧?”
蓬蒿人瞧着在案邊落坐的殷熙寒,笑道:“我看她心思不壞,就把家傳的泯息術傳給她了。”
“老祖什麼時候會把甯甯的神魂氣息抹去?”
殷熙寒取出一壺酒,往空碗内倒滿清亮酒液。
那晚,她在看到那朵歲火的時候就察覺到甯雪的神魂藏身其中。
因為她也學過這種泯息術。
非是殷家血脈的外族修士,一旦學習這種泯息術,神魂都會染上一種難以察覺的特殊氣息。
之後無論這些外族修士用不用泯息術,出現在同樣學過泯息術的殷家血脈面前都會無所遁形。
除非有殷家大乘出手,才能強行散去附着在外族修士神魂中的氣息。
濃郁酒香飄出。
蓬蒿人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兩眼發亮,道:“我告訴過她這種泯息術有期限,最多半年就會失效,到時她應該能夠突破築基境界,也有足夠自保的實力。”
蓬蒿人喝完碗中酒液,調侃道:“不然讓熙寒你等了這麼久才收到的徒弟在曆練時出個三長兩短了,你豈不是要傷心欲絕?”
殷熙寒語氣平靜道:“甯甯身上不會出現這些意外。”
“也是,你給她弄了這麼多保命手段,我傳她泯息術不過是錦上添花。”
蓬蒿人摸了摸下巴,話鋒一轉道:“渡劫境界的瓶頸如何了?”
蓬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衫女子,心中一歎。
熙寒是家族中的天資最高的後輩,百歲之時修成返虛道君,不到五十年又修成合體尊者,晉級速度向來一騎絕塵,從沒有在修煉時碰到過瓶頸。
可是試圖突破渡劫境界時出現了瓶頸,動用無數手段都無法再跨出一步。
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殷熙寒思索片刻,答道:“有一些松動,也許還要再等幾月才能突破。”
蓬蒿人聞言,咧嘴大笑道:“那也差不多了,到時突破渡劫境界就回北海一趟,把那群聒噪的家夥打一頓,去拿回你的劍。”
殷熙寒點頭,望向層雲密布的天穹,眼神忽頓。
疾風呼嘯,曳着大片白茫轟然奔向四方,雲間倏然被拉出一道縫隙,一束燦耀明光從雲上掉下,落在亭中,劃出一條泾渭分明的光色橫在桌案。
殷熙寒盯着案上那道無法相融的光與影,心神不知為何地一恍。
蓬蒿人正抱着一個酒壇噸噸痛飲,突然停住手,詫異道:“诶?下雪了。”
一粒雪色落下天宇。
*
任務閣,二樓。
“小修士,這個任務是玄極下品的外出任務,雖說隻是去齊國采摘靈藥,但也需要煉氣十層以上的修為才能接。”
執事捏着一根竹紋玉簡左右翻看。
甯雪遞出自己的身份玉牌,問道:“若我接受任務閣考核,戰勝練氣十層的對手,可否接下這個任務?”
封印萬靈峰的靈氣來源的大部分材料都托散修去找了,隻剩下一株琉璃七葉草了無音訊。
甯雪記得曾有琉璃七葉草在齊國出世,但遺憾的是至今還沒有人接這個委托,她隻能來任務閣随意接一個任務掩飾行蹤,親自去齊國尋找琉璃七葉草。
執事笑道:“境界隻是實力的粗略劃分,若是小修士你能打過煉氣十層的對手,當然能接這個任務。”
小語從一面懸滿任務玉簡的牆壁飄回甯雪身邊,快聲道:“宗門禁地的靈氣來源被我們封印了,現在隻要找出琉璃七葉草和極品靈髓把剩下的兩股靈氣封印,我們很快就再也不用呆在魔窟和魔頭住一塊了!”
甯雪心底一笑:“那小語仙子想好怎麼慶祝了嗎?”
小語眉心朱砂亮起,喜滋滋道:“早就想好了!到時我們一把魔頭封印,就在聽雨峰擺八百張桌子,請八百個人跳舞,八百個人唱曲,八百個人奏樂!”
小器靈光是想想在魔頭封印前載歌載舞的場景就樂不可支,回到識海,翻手變出一本手劄,埋頭寫起菜單。
執事從袖中摸出一張符箓,伸手往符面抹去。
符箓一震,霎時溢出一股玄妙靈力将甯雪拉入一處水澤。
“修為不足煉氣十層者,接受任務閣考核,戰勝一道煉氣十層的虛影,即可接玄級下品的外出任務。”
執事的身形落于水澤,眺向遠處的一襲藍白道袍,提醒道:“小修士,這次考核你的虛影是水木雙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