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輕響,幾尾靈魚争先恐後地往涼亭邊的一點人影觸去。
伸到水邊的一隻纖手松開五指,手中魚食頃刻落入水中,發出陣陣咚響。
靈魚紛紛躍身碰了碰甯雪的指尖,随後落入水中,争搶一片。
“還是萬靈峰外的靈魚溫馴點。”
甯雪歎了口氣,又從錦囊取出一把魚食,揮手朝水中灑去。
她剛從被萬靈峰陣法封鎖的水道中逃脫,就被一群兇魚惡獸盯上,一路被追了十三條水道,曆經無數次心驚膽戰的躲藏,最終才在一群好事者追随的目光下逃出萬靈峰。
早知道她一開始就變成水就好了,變成魚太惹眼,一旦被人注意到,就很難在衆目睽睽下再次化形。
甯雪又歎了一聲。
但她也在途中意外地發現了第二條路線的靈氣來源。
“隻要查完剩下最後一處靈氣來源,再設法把這三處的靈氣封印,我們說不定就可以讓魔頭身上的魔氣顯形。”
小語飄在甯雪眼前,握緊拳頭,振奮道:“到時候我們就借機封住一縷魔氣,然後立刻逃出宗門,向天下世家宗門告知妖魔現世的消息。”
甯雪右手往下一蓋,錦囊中的魚食頓時被全數倒入河中。
靈魚股股湧來。
甯雪阖起雙眸,輕聲道:“可我們要如何進入那片宗門禁地?”
甯雪擡首往遠處眺去。
一面蓋天覆地的霧牆驟然穿過林海,映入她的眼眸。
甯雪道:“剩下的最後一股靈氣來源可能就是宗門禁地。”
小語萎靡地垂下雙手,悲聲道:“這股靈氣來源若是在尋常的宗門禁地還好說,我有很多辦法能進去,但要是萬靈峰後面的那片禁地就暫時沒法子了。”
“那面霧牆可不是什麼陣法靈寶,而是諸多大乘修士的靈力威壓,一靠近就會把我們碎成渣渣的那種。”
一道訝聲響起。
“诶?”
一位輕靈少女從樹後探出腦袋,正要擡腳踩住伸出草叢的透明蛇尾,眼角餘光忽而捕到一束的純白發帶,腳下一頓,轉身飛奔而來。
“甯甯,你怎麼在這?”
江純璃一步躍入涼亭,啪地落在甯雪身旁立好,悅聲道:“你是不是想和我去萬靈峰踩小喇叭蛇?這回我學了很厲害的身法,肯定能在小喇叭蛇咬到你之前往它頭上畫上六隻王八。”
撲通——
草叢裡的數條靈蛇慌不擇路地竄入水中。
甯雪扯了扯嘴角,搖頭道:“我在等我師尊。”
甯雪目光落在懸于西邊天穹的一輪皓日,胡謅道:“我師尊說到傍晚的時候就會回來,我剛才路過萬靈峰時聽說她和浩然宗修士在萬靈峰,所以就來這裡等師尊。”
“可現在離太陽下山還有很久,甯甯你不無聊嗎?”
江純璃眸中盛起一泓明光,指着天邊的霧牆,言語驚人道:“要不要陪我去萬靈峰後面的宗門禁地玩一玩?”
甯雪和小語聞言俱是一愣。
*
一隻水鳥伸長脖頸,搭在水中枯枝上的兩爪猛地向前蹬去,雙翼一振,登時在水面劃出一行連綿的漣漪。
被一位女修牽着的小團子大為驚奇,晃了晃右手,指着那隻水鳥,甕聲道:“大姐姐,這隻鳥脖子好長呀,它是鶴嗎?”
女修瞥了一眼,平淡道:“那是夜鹭。”
一隻滿頭翹毛的水鳥撥動兩爪,在河裡悠遊而行。
小團子繼續問:“大姐姐,那是鴨子嗎?”
女修看都不看,直接道:“那也是夜鹭。”
一隻背上耷拉着兩根白毛的水鳥立在枝頭陰暗沉思。
小團子害怕地一縮:“那該不會是大螂吧?”
“還是夜……”
女修偏頭看去,眸光一頓:“師妹?”
零落水聲響起,一道身影浮出水面,伸出手摸了摸在枝頭酣睡的水鳥軟毛,而後趁其睜開赤目,五指一收,身形立時移到岸邊。
水鳥瞅着被揉亂的潔白羽毛,嘶叫一聲,開始四處尋兇。
江純璃提着陶罐,大搖大擺地帶着甯雪路過,還揮手和女修打了聲招呼:“師姐。”
女修懵然地回了一聲。
一串腳步聲靠近,浩然宗修士過來接走小團子,呂氿看了眼岸邊互毆的成群水鳥,問道:“純璃剛才過來搗亂了嗎?”
女修猶豫道:“沒有。”
呂氿眉頭一松,探出神識往水中掃去,臉色唰地變白。
“我的靈藥去哪了!!!”
*
小語憂心忡忡道:“這玩意用太多會出事吧。”
甯雪手一頓,低眉看向腳邊的檐瓦,思索再三,伸手從陶罐中取出一小顆丹藥放到瓦片上。
“甯甯,你放這麼少幹嘛?像我一樣灑這麼多才好。”
屋檐脆響,江純璃一面在檐上飛跑着,一面伸手從錦囊中抓出一大把丹藥往周圍屋舍灑去。
甯雪看向停在身旁天女散花的江純璃,問道:“我們把靈藥灑到這裡,呂氿長老不會怪罪嗎?”
江純璃将陶罐往下傾倒,粒粒丹藥撲簌墜下,咕噜噜地滾出檐瓦末端,落到一座院子的銅鼎中堆疊成一座小山。
“沒事的,我師尊本來就是要把這些靈藥喂給靈獸,早喂晚喂都一樣。”
江純璃收起陶罐,壞笑幾聲。
“但我作為全天下最好的小徒弟,當然要盡早為師尊分憂解難了。”
蜿蜒的流水從屋舍旁穿繞而過,一團暗影躍出水面,魚鳍一掀,霍然化為鵬鳥展開寬大的羽翼,飛到檐上,伸喙去啄江純璃手上的一捧丹藥,而後載着背上的兩人迎風振翅,直上天穹。
江純璃在鵬鳥背上蹦了蹦,興奮道:“鲲鵬,帶我們去萬靈峰後的禁地。”
鵬鳥鳴嘯一聲,直往霧牆。
屋舍旁,一隻靈虎悠然地路過。
散于四處的丹藥紛紛溶解,散發出靡靡丹香。
靈虎鼻翼翕動幾下,躍到牆邊,随口一舔,雙瞳瞬時一亮。
哇喔,好喜歡。
*
片片罡風攪動萬靈峰内的翠色枝葉,樹揺之聲沙沙大作,林海霎時翻湧起丈高綠浪沖向天邊霧牆。
白霧翻湧,一陣駭人的刀意猝然卷起身遭的無盡霧色劈去。
綠浪一滞,倏然化為飛灰消逝。
樹靜風止。
一隻鵬鳥仿若無事地穿過重若萬鈞的靈力威壓,掠入霧牆的一道縫隙,不見蹤影。
“我都忘了這屆入門弟子裡有一個江家後代了。”
小語望着群霧避退的少女,回憶起宗門往事,喃喃道:“當年把這片地方打成宗門禁地的人,好像幾乎都是江家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