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自太初時代繁榮昌盛至今,雖然有些弟子是走後門進來的,我選出來的也有一大堆長歪了的極端修士,還有一點點看走眼的叛宗的,但還剩很多是道心無塵的弟子,隻有這些人還在,宗門定能傳承千秋萬代,亘古不滅。”
甯雪心尖一動,眺向一望無盡的石梯,輕聲道:“一定可以的。”
*
江潮急湧,驚濤怪浪呼嘯奔至岸邊亂石,萬千水花開在石壁。
一股狂風卷動靡靡霧霭覆上水面,霧色橫絕東西,蓋天蔽日。
甯雪漫步走至天澤水霧,不遠處的數位眼熟的入門弟子禦起靈劍,興然呼叫幾聲,眨眼遁入水霧。
甯雪淺淺一笑,正要召出靈劍,忽而瞥見岸邊的一點人影。
一葉小舟停在渡頭,倚在岸上木椅的蓬蒿人正斟酒自飲,耳邊乍然落入一道腳步聲。
蓬蒿人擱下酒碗,偏頭看向走近的甯雪,指了指身旁的告示道:“乘舟渡江,一塊靈石。”
甯雪遞出一塊靈石。
竹篙往水中一撐,小舟離岸,刹時在廣闊江面拖出一行漣漪。
蓬蒿人立在舟頭,一面撐着竹篙,一面回頭問:“小仙師是哪個靈峰的呀?”
甯雪望着眼前浮動的茫茫霧色,答道:“聽雨峰。”
“宗主峰是宗主的靈峰,長離峰是鳳凰的名字,無相峰是無形無相,聽雨峰的話……”
蓬蒿人頓住,低聲問道:“小仙師,你靈峰經常下雨嗎?”
甯雪愣了一會,道:“不曾見過。”
蓬蒿人大笑幾聲,“哈哈哈,那聽雨峰不下雨怎麼叫聽雨呀?”
甯雪聞言笑了笑,掃過蓬蒿人的蒼顔白發,問:“老人家是從哪來的?”
“當然是對面的岸邊過來的。”
蓬蒿人話鋒一轉,“家中有小輩被玄明宗選上當仙師,顧念我一人在家孤苦伶仃,便托人給我找了份活,讓我能來玄明宗這種仙家福地安度晚年,不僅給了仙丹和靈石,還很閑散,這不這幾天就你一個過來坐船嗎?”
甯雪側目看向舟中擺放的空盤,和蓬蒿人說起話。
水聲潺潺流動,小舟渡過滔滔大江,破開霧色,迎着和熙的天光停靠在岸邊。
甯雪離舟而去。
一聲呼聲響起:“你船費給多了,這個找你。”
甯雪回身,伸手往半空一探,一根陳舊玉簡穩穩卡在她雙指間。
甯雪目露疑惑,擡眸望向那艘撐竹離岸的小舟。
蓬蒿人看了眼身側放滿糕點的盤子,調轉竹篙,朗聲道:“心善則隐于萬物,心惡則無所遁形,出門在外,切記保重性命呀。”
一葉小舟逐水而去,很快隐入霧色,不見蹤影。
“吓死器靈了,那人境界高到吓人,我根本看不透,應該是宗門供奉之類的,甯甯你見過這個人嗎?”
小語心有餘悸地竄出識海。
“我前世從沒見過這人出現在宗門,所以剛剛才過去乘舟。”
甯雪搖頭,擡手劃過玉簡,一片金色文字便撲湧而出。
“不過人還挺好,還送給甯甯你功法。”
小語瞅了瞅玉簡文字,詫異道:“這泯息術好不一樣,習之便能隐于萬物?真有寫的這麼神奇嗎?”
甯雪立在岸邊,與小語看完功法文字,便翻手将玉簡收起。
天色澄淨,一艘樓船掠過雲霄,迅疾降在平地。
“你就是接任務的那個聽雨峰弟子嗎?”
一位女修扒在船沿,頭上一頂破爛鬥笠略微擡起,露出神色恹恹的面容。
甯雪仰頭看她,女修低頭看她。
兩相沉默許久,甯雪眨了眨眼,率先打破沉默道:“周冉師姐。”
周冉唔了一聲。
依舊彎腰扒在船沿,紋絲不動。
這時一隻三足烏鴉忽地落到鬥笠,尖嘯幾聲,口吐人言道:“腳底抹油的邪修又像泥鳅一樣溜走了,你的長老之位又要飛走喽。”
周冉瞪大雙眸,啪地一下直起腰,躍下樓船,接過甯雪手中的任務玉簡,飛速瞄了兩眼,而後就拉着她的肩膀腳下一踏,原地蹦上樓船。
“師妹,你的房間在這裡,好好休息,醒來再換件衣服,我們今晚就到青州城,明天就去逮那隻邪修。”
周冉快聲道,抱來一堆物件塞到甯雪手上,又急步走到一處陣法,取出數顆上品靈石填入陣法凹槽。
甯雪迷惑地看着這一幕。
三足烏鴉振翅在樓船甲闆上空旋飛,繼續嘲笑:“飛走喽,飛走喽。”
周冉怒視,陰森森道:“再笑我,今年你就别想回長離峰了。”
三足烏鴉立刻噤聲。
玄妙道韻從陣法溢出,樓船一震,霎時攜着靈光沖入雲端,絕塵而去。
一襲青衫落在江邊。
殷熙寒望向遁入雲中的樓船,眸光一黯,對身旁的灰衣執事道:“思言找到人了嗎?”
灰衣執事搖頭,雙手捧出一枚玉玦:“大長老托我将此物給您。”
殷熙寒神色複雜地盯着玉玦,恍聲道:“她真要決心自焚嗎?”
灰衣執事長長歎息一聲,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