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铮鳴，一滴靈光流下劍脊，落為劍氣升起，無聲地纏繞住劍身。

殷熙寒溫言道：“現在它是一把寶劍了。”

甯雪指間一縮。

*

水澤散去，兩人的身影重現雷池岸邊。

殷熙寒執起一柄木劍，為甯雪演示講解十三招基礎劍式。

風聲習習，劍影拂動。

殷熙寒手腕微轉，劍刃豎為一線，霍然劃動陣陣劍風，迎着碧霄玉雲撩斬而上。

悄然飄過峰頂的如城巨雲被撕開一道巨口，露出一片靛青。

甯雪鬓邊發絲飄動。

“我好像看會了。”

甯雪雙眸晶亮，也跟着跨步而出，自信地揮劍一抽。

“師尊，這招怎麼樣？”

甯雪定着身子，目光飄向那抹身影。

殷熙寒收劍，移步到甯雪身前，捏着她的手腕，往上一提。

“手要再擡高點。”

甯雪眨眨眼，又自信地持劍一帶。

劍面微動，木劍貼上靈劍，把劍尖推向一旁。

“劍歪了一些。”

甯雪咬牙，舉着劍繼續施出一招又一招扭曲古怪的劍式。

殷熙寒不斷指出她的不足，耐心地重新拆解每一個動作。

甯雪不住點頭，緊繃的心弦松開一線，跟着殷熙寒重習每一招劍式。

到第二遍連貫起劍招時，甯雪揮劍間的滞塞感已少許多，能夠近乎無錯地使出基礎的十三劍式。

殷熙寒指出她還存在的幾點缺處，甯雪繼續練劍。

樹影傾斜，甯雪頰邊淌下縷縷汗水，動作越發流暢，手中靈劍越揮越快。

劍光揮灑，随着她的起落上下翻飛，如若一條銀龍飄遊舞動。

啪。

一聲輕響落地。

甯雪心神一緊，強行止住身形，等了半拍才回眸看去。

白霧聚成的無臉劍客扶了扶自己鬥笠，擡頭望向甯雪。

殷熙寒道：“去試試你的劍法如何。”

甯雪聞言，握緊了自己的靈劍，目光緊緊鎖住白霧劍客。

白霧劍客伸手抽出自己的腰間霧劍，右腳一步踏出，提劍直沖甯雪。

甯雪執劍以對，眸中白影越盛，白霧劍客俯仰之間便疾行至她三丈内。

甯雪定眼，踏步刺出靈劍。

劍尖寒光點動，快若流星般破空揮去，眨眼便要探入白霧劍客腹中。

白霧劍客靈巧偏身，動劍格擋而去，靈劍倏地紮入霧劍，霧劍劍面凹陷，絲絲白霧從中滲出。

甯雪握住劍柄一抽，靈劍紋絲不動，完全被白霧黏住。

霧氣翻湧，沿着靈劍方向迅速升騰攀爬，甯雪擰眉，翻手放出一道清潔術，白霧霎時被一陣風掀開沖散。

靈劍失力松落，甯雪張開五指抓住劍柄，抽劍向前一掃。

白霧劍客嘭地化為一團霧氣撲向甯雪面門。

甯雪一劍落空，雙眸被冷意霧氣刺得緊閉，白霧聚在她身後，森冷的劍芒驚霧而出，直直刺向甯雪後心！

叮！

雙劍交接，劍刃抵觸，互相撕拉出一陣尖銳的嘶鳴。

甯雪旋身擋下霧劍，白霧劍客的鬥笠一點，揮劍再次對她發起攻勢。

一抹黃昏暈染天穹。

劍聲震響，甯雪與白霧劍客對招過百，卻仍未分出勝負。

但随着時間的拉長，甯雪的步法越發淩亂，原來的單手持劍變成雙手持劍，臉色發白，身形也有些搖搖欲墜。

白霧劍客渾然無事地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對着甯雪微擡鬥笠，似是輕蔑。

甯雪抿唇，提劍攻殺而去。

白霧劍客動劍纏上她的靈劍，擺臂一卷一打，靈劍松動，自然地從甯雪無力的雙手中卷走拍飛。

甯雪愣神，白霧劍客低首，頭上鬥笠猛地砸向她的額頭。

“啊！”

甯雪吃痛慘叫，捂住額頭退後一步。

白霧劍客彎腰，在甯雪腳邊劃出一橫，直身對着她抱拳行禮，然後轉眼就化為霧氣散去。

殷熙寒拾起靈劍，一步步走到甯雪身前。

“師尊，我輸了。”

甯雪擦幹自己被砸出的淚水，眼尾通紅地看向殷熙寒。

頭頂發絲被輕柔撫動，殷熙寒摸了摸她的腦袋。

“甯甯已經很厲害了，才學了半天的劍就能抗下煉氣三層的霧客的百招攻勢，下次換煉氣二層的霧客定不是你的對手。”

甯雪攥緊雙拳，咽聲道：“師尊，我就要這個，我下次一定打赢它。”

殷熙寒柳眉一彎，将靈力灌注甯雪全身經脈。

甯雪額間痛意離去，全身疲累一掃而空。

殷熙寒收手，取出一個瓷瓶，連同靈劍一齊放入甯雪手中。

“以後每天在雷池修煉前都要記得服用瓷瓶中的丹藥，隻要你勤加修煉，到築基的時候就能令靈根徹底蛻變。”

甯雪急聲問：“師尊，你又要走了嗎？”

殷熙寒歎道：“宗門事務繁忙，最近幾日可能趕不回來了。”

甯雪指間輕蹭着劍鞘，無聲笑道：“那我等着師尊回來。”

她默然後退一步。

夕陽将樹影拉得極長，甯雪向後踩去，影子掩住将她與樹影隔開的金輝，徹底與暗色融為一體。

殷熙寒望着匿于暗處的甯雪，不知為何心尖一跳。

金輝靜靜流淌在兩人之間，明色的光與暗色的影泾渭分明，隔若生死，永不相重。

甯雪仍是笑道：“我會好好修煉的。”

殷熙寒垂眸，伸手扯住甯雪衣袖。

甯雪猝不及防地被拉出幾步，金紅的日照灑在她身上，暗色驟然退去。

甯雪恍然道：“師尊？”

“甯甯。”殷熙寒喚她，“今天就不去雷池修煉了，和我去用膳好不好？”

“師尊不忙了嗎？”甯雪困惑道。

“還是很忙。”殷熙寒屈指碰了碰她眉心，目中淌着暖色，“但師尊現在想陪你。”

“我想去哪裡，師尊都陪我嗎？”

“嗯。”

甯雪眸光一動，牽過殷熙寒的手，往左邊跨了幾步。

殷熙寒跟着她走。

甯雪腳步一拐，開始扭扭曲曲地在雷池旁來回兜轉。

殷熙寒眸中映着少女輕靈歡快的身影，心神微緩，由着她牽着自己在光影間随意穿梭。

滿天霞光褪去，隻餘一抹橙色的殘光淺淺地挂在天際。

甯雪牽着手中的溫涼，悠然地在雷池旁漫步，忽然擡首看了看天色，臉色霎時一變。

“師尊，我們要回去院子了。”

“幫雲禮姐姐送菜的小鶴要過來了，再不回去，它就會把食盒丢進水裡喂魚了。”

甯雪抓狂，牽着殷熙寒快步走下陡峭的山道，身後的幽邃天穹被潑上星輝萬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