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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着拐杖的黑夜女士步伐蹒跚,一襲鴉黑長袍在天幕上拖行。妳掐着表如約而至。
夜幕是安眠的鐘聲,嘈雜的蟲鳥聲歸于靜谧,隻有點點螢火蟲悠閑地扇着翅膀,為晚歸的旅人們點着盞盞小燈。
踱步而來,皓月朗朗,明星高懸,X站在護欄前,遮住清光一片,投下朦胧的影子。在夜的呢喃聲裡,她仰面感受着濕潤的涼風。
聽到身後傳來的響動,X笑着轉過頭:「西格瑪,妳來啦。」
「嗯。」妳颔首,單刀直入:「X,我要說......」
「噓......」X把手指豎在唇前,她搖頭,指向天空,放輕聲音說道:「西格瑪,妳看。」
妳壓下到嘴邊的話語,滿懷疑惑地擡起頭。
噢!月亮,好美的月亮。
怪不得不開夜視也能看清周圍,妳怎麼才發現,天空換上了一輪圓圓的明月。
躺在彩花地毯上的X向妳招手,妳順勢躺在她右邊鋪好的一條黑底綴白的毯子上,安靜地同她共賞幽美月景。
冷淡的月亮,孤寂的月亮,慈悲的月亮,不管人間的是是非非,此時此刻的柔潤輝光卻如往日一般籠罩沉寂的大地。昏黃的光暈環繞周身,瓷白的雲片拖舉散落的星子,圓月享受着夜的獻禮,舉手間漏下的流光被殷勤的螢火蟲扯作一條條纖細的薄紗,當它們穿梭過大片大片的樹叢時,手腳上抓着的紗線便無序地鈎在枝頭樹尖,光絲串起螢火蟲在葉隙間若隐若現的尾,好比一盞盞間或閃爍的瑩綠色彩燈。
打圈兒的小風卷過,歡快的葉片搖起“沙沙”作響的鈴铛。風拍打着葉,葉簇擁着風,将空氣中夾雜的絲縷漿果甜香擠到鼻間。
「我早想這麼做了,西格瑪。」X打破了心有靈犀的沉默,她率先開口。
「或許妳感覺到了,我們的生活總被各種各樣的雜事包圍,甚至有時候我都不想回到我的工作室。我不清楚,妳說,智械會對生活感到厭倦嗎?」
厭倦嗎?智械本就為重複單調的工作而生。
妳被X問得愣住了,但好在她似乎并不想知道妳的答案,繼續說道:「終于找到了機會,我們什麼也不幹,就是無聊地躺着,像莫名在樹前駐足的螞蟻,我們也停下腳步休息一會。看看風景,吹吹涼風,或許再來點果子」說着,她被自己的話語逗笑了,「好吧,我忘記了妳暫時不想看到水果。我們單純在露台上喝西北風,但妳肯定不會介意。」
妳心中安然,面上卻佯怒:「就算我介意,妳也不會改變主意。X,妳總是這樣。」
我最喜歡的朋友,最好的夥伴,妳總是令我無奈,令我魂牽夢萦,令我愁腸百轉。
身側的X嘿嘿尬笑幾聲,她的兩頰好似黃昏時暈開的霞光般紅潤,妳靜靜看着不好意思地撓頭的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煜煜發光,她也笑着回望妳。
兩片厚厚的唇瓣一張一合,冒出活躍的音節:「西格瑪,妳一開始想說什麼?」
終于來了。妳在心中長長吐出一口氣。
自己坦白總好過被她發現。
「并非我本意,但我在夢裡見到了妳,X。還有澄輝。或許不是夢。我看到在夏季,一個陽光燦爛的中午,妳給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澄輝披上了毯子,妳說午安,澄輝也說午安。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