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暫時還不想告訴江星臨,這一分,這一秒,林朝樂就在他身邊。
江星臨聽他語氣不太對勁,蔫蔫兒的,沒什麼精神:“你怎麼了,聲音怎麼要死不活的?項目談的不順利?”
周彧不解釋,視線的角落,他看到病房裡的女孩已經醒了,坐在床上發呆:“挂了。”
他不管江星臨還有沒有話要說,果斷把電話掐了。
正好,陸嘉川來送餐了。
“周總,你說的那家中餐館買的。”
周彧把東西接過來:“回去吧,明早休息。”
陸嘉川提醒他:“周總,明早九點有會。”
“挪到下午。”
周彧這麼說,陸嘉川也不好再說什麼。
“醒了。”
林朝樂在發呆,安靜的空間内猛地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她吓了一跳,直到扭頭看見進來的人是周彧,她揪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一些。
“你,你怎麼……”慢半拍反應過來的林朝樂恍然大悟道,“是,你送我來醫院的?”
周彧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她病床邊坐下,不否認也不正面承認。
他還穿着她昏迷前那一身西裝和黑色大衣,看來他一整晚都在醫院守着她,沒離開過。
林朝樂低着頭,沒什麼底氣:“謝謝你。”
周彧把溫水遞過去,他挑了挑眉,雙手插兜,語調很平靜:“說說,怎麼回事。”
在酒店遇到林朝樂的時候,她穿着高領毛衣,所以他沒看到她脖子上的傷。
林朝樂接過水喝了一口,然後下意識撥了撥亂糟糟的頭發,刻意回避和周彧對視:“找酒店的時候遇到小偷,東西都被偷了,所以我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同胞送我去大使館。”
周彧擡了擡下巴,盯着她脖子紅色抓痕問她:“這又是怎麼回事?”
審犯人似的口吻。
林朝樂摸了摸脖子:“和小偷搶行李的時候被撓的。”
她沒說實話。
重逢這一面,她夠狼狽了。
她岌岌可危的自尊讓她撒了謊。
她不想被周彧窺探到她更多的難堪,不想讓周彧可憐她。
聽到林朝樂的回答,周彧始終沉默着。
周圍安靜得讓林朝樂心慌,一顆心沉沉的往下墜,沒有底氣。
許久,周彧忽然說:“我讓人買了點東西,先吃點。”
餓了一晚上的林朝樂側首看過去,周彧從旁邊的袋子裡取出一碗熱騰騰的粥,變戲法一樣的,她眼饞得不行。
“你從哪裡買的?”
這裡是巴黎,不是國内,中餐館不多,這麼晚還營業的中餐館就更少了。
周彧支起餐闆,放上粥,沒什麼表情道:“不是我買的。”
“那個本來想送我去大使館的男生買的?”
如果不是周彧,她隻能想到那個人。
在酒店的時候,他把名片給她了,雖然當時她沒仔細看,不過她記得那個人的名字。
“陸嘉川?”
周彧本來都要坐下了,一聽林朝樂提起陸嘉川,他也不坐了,就那麼站着,垂眸盯着她看。
林朝樂剛舀了一勺粥,都沒來得及送到嘴邊就已經感受到來自頭頂上方熱切的凝視,她動作有些僵硬地側頭看過去。
“怎,怎麼了?”
周彧抱臂,站姿散漫,聲線冷冷的:“林朝樂。”
“嗯?”
莫名的,有些不安,又有些心虛是怎麼回事。
“記性不錯。”
聽着好像是誇她,但仔細回味一下,感覺又不是那麼回事,更像明誇暗貶。
“還,還行吧?”
林朝樂不太确定地反問他。
周彧淡扯了唇角,還是沒表情。
她還真敢答。
吃完東西,周彧讓林朝樂睡覺。
林朝樂問他:“那你呢?回去嗎?”
聽林朝樂這麼問,周彧眉心幅度很小的跳了一下,玩味似地把問題丢回去:“你希望我留下?”
林朝樂一下子沒跟上他的腦回路,她花了幾秒理解周彧的意思,但很遺憾,她發現她理解不了。
從頭到尾,她什麼時候說過要他留下的話?
他又是從哪句話得出了這麼無厘頭的結論?
林朝樂皺着眉,沒聽懂:“啊?”
周彧聳了聳肩,勉為其難的表情,他故意放緩了語速,拖腔帶調的:“既然你誠心誠意提了,我留下就是了。”
欠欠的語氣。
讓人想揍他。
林朝樂想解釋一兩句來着,可周彧不給她機會。
周彧忽地笑了下:“行了,安心睡你的,我不走。”
委曲求全的語調,好像她占了他多大便宜。
算了。
話趕話說到這兒,她解釋也沒用,索性不浪費那個力氣了。
好在單人間病房有家屬床,周彧不會沒地方睡。
直到關了病房的燈,林朝樂還覺得這一天像夢一樣。
那年分開的時候,林朝樂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還會重逢。
她很清楚周彧不會期待她的出現,也清楚她的出現會成為周彧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