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不覺得能有什麼意外,這次的審神者意料之外的安分,不會經常挨個給他們做家訪、或是聚集開會講心靈雞湯,讓審神者自己累,大家拉扯應對也累。
這一位安分得讓他覺得隻要對方不會奢求大家對他投入感情,就讓他一直在這個位置上坐着也不是不行。
一直到快巡視完一圈,準備回去的時候他都是這麼覺得的。
誰料就在最後這一站,還真的出了點問題。
想起看見陸奧守與審神者站在一個畫面裡時内心咯噔一下的感受,加州清光就忍不住想揉揉眉心。
或許他無法關注到每個人的想法,但較為特殊的他無論如何也有察覺。陸奧守吉行表面是贊同碎刀這一派,但除了正常日課的出陣内番,别的事情他從來都不聽不管。
他大概能猜到對方的想法,自欺欺人,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
但面對這樣的事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方式去接受消化,所以他沒去打破這層虛幻的鏡面,還會時不時幫上一把。
一直這樣下去,或許陸奧守能有想通的一天,也或許大家根本等不到那一天。加州清光看得很開,沒有主人的未來不叫未來,所以怎麼發展都沒關系。
——但這些發展裡,無論如何也沒有讓新來的審神者将他從幻夢中拽出的這一項。
他最後停下的地方是萬葉櫻不遠處的晾衣杆下,這裡曾經因為歌仙說陽光好于是搬來了兩架晾衣杆,結果一夜過去,床單上落滿了櫻花,他就再沒用過這裡了。
這附近是大家平日的休閑放松之地,如今不會有人來這裡玩耍,四處亂跑的小短刀們也會在被發現前主動避開,他們的偵察至少比自己這邊兩人要高,所以不會有人來打擾。
加州清光停下腳步,回過身。他打算開門見山,向審神者提出自己的訴求。
這位審神者是他們的最後一次機會,出于自身的意願,他當然無所謂碎刀,但本着初始刀的身份,他明白如果是主人的話,一定不希望他們這麼對待自身。
加州清光以主人的意願為先。他哪一派都不是,隻消極等待着一個無望的可能。
一直如同小尾巴一樣沙沙的腳步聲随着他的動作慢慢停下來,加州清光擡眼看着對方,潔白無瑕的霧色映入眼底,他張了張嘴,卻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麼。
……顔色真的很像呢。
他不由自主恍惚了一刹那,對周邊環境降低警惕。
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
“小心。”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到審神者忽然上前一步,霧氣迅速凝實顯出手臂,抓住他拽往旁邊,避讓開來。
下一秒,一隻純白色的大怪物如同碾路機一般從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碾了過去。
還伴随着清水悠一直忽遠忽近聽見的叽叽喳喳嬉笑聲。
加州清光一擡頭,便隻能看見那東西的背影。但憑他的經驗猜測,那大概是一群小短刀在玩金字塔形疊羅漢。
……呃、但是為什麼用一張被單遮擋在整個金字塔之上?
還有兩邊詭異的凸起……是拿了晾衣杆抓在手裡保持平衡嗎?
意識到這些東西在他們身上這件事代表着什麼,又想想剛剛告訴自己要回去拿點東西的歌仙兼定,加州清光沉默了一下。
而且這種情況也太危險了……原本還說以他們的偵察會自己避開,但就這幅所有人都兩眼一抹黑的樣子,恐怕不撞牆上就不錯了,偵察什麼的是别指望了。
等會還是去找家長告一下狀吧。
“真熱鬧啊。”沉默了一路的審神者望着他們跑遠,一邊收回手一邊道歉,“抱歉,情況緊急,來不及知會一聲就先伸了手。”
他往後退了兩步,想要拉開距離回到合适的範圍内。誰料退出一步,腳下忽然踩到什麼,讓他晃了一晃。
東西不大,還能站穩,清水悠甚至抽空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塊鵝卵石,不知哪振小短刀落下的。
然而加州清光卻出乎意料地迅速伸手,像是想要将他扶穩——動作快得就像根本沒有思考,身體便先一步大腦進行了動作。
然而在保護措施下,除非審神者主觀意願,本丸中沒有任何一個智能生命體能夠碰到他。
加州清光的手穿過白霧,尴尬地懸停半空,清水悠已經自己站穩。
清水悠:“……咳。”
改不掉替别人尴尬毛病的人就是這樣,這種時候比誰都先覺得不自在。
他下意識想說點什麼圓場,卻注意到加州清光的神色不怎麼對勁,話在嘴裡拐了個彎,被他當機立斷地咽下去。
黑發紅眸的少年盯着自己的手,像是有些發愣。
加州清光外露給人看的情緒向來很少,尤其是對不信任的人,這樣的情緒波動實屬異常。清水悠撚了撚手指,懊惱着自己不能再多看出一點信息,試探着喚道:“清光?”
他的嗓音幹淨帶點暖,由于過于熟悉自己遊戲中的近侍,于是稱呼他的同振時也下意識帶上自己平時的習慣,最後一個‘tsu’的音輕到幾乎不發音。
加州清光像是還在走神,下意識應了一句:“怎麼了,主人?”
話音未落,氛圍忽然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