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清水悠所料,明石國行的确猶豫了。
倒不是所謂不願讓審神者被處罰之類的理由——不說他與那位主公之間本就沒什麼十分深厚的感情,他也不是這麼以德報怨的人。
他在意的隻是,如果螢丸的确還在那裡,就像清水悠之前所說那樣,那人舍不得丢棄他,自然也會盡力安撫。對于螢丸來說,相比起知道真相之後的各種各樣的事,一無所知的留下反而說不定要好一些。
“真的嗎?”
明石國行一愣,擡起頭。
他能感知到審神者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不知為何,他想起了初見時有一瞬間,如同幻夢一樣看見的那雙黑色眼眸。
“你真的這樣想嗎?”清水悠重複了一遍,問道。
他并不等太刀回複,他知道對方糾結的是什麼。這件事從頭到尾,說白了所有選項都透着一種賭/博,沒有人可以保證哪種選擇究竟才是最好。
但是刀劍會忽略,他作為人類,卻清楚的知曉人性複雜。
這些要解釋清楚很難,清水悠也沒打算從這方面進行說服,“你想給螢丸最好的,希望他現世以後的經曆能毫無瑕疵。但首先你無法确定那位審神者的想法,其次……”
“失去了你們,螢丸真的還能開心起來嗎?你知道,哪怕再鍛出一振新的明石國行與愛染國俊,他也清楚那不是他認識的你們。”
明石國行沉默不語。
但清水悠看出他已經動搖了。
“說起來,”他沒再繼續往下說,忽然轉移了話題,“那位審神者……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啊啊,”明石國行擡了擡眼,往椅背一靠,“誰知道呢?”
在他剛誕生的時候,他記得,那個像是剛成年的少女看起來很開心。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那時本丸剛起步不久,審神者鍛出來的太刀不多,每出現一振都令她很驚喜。
她會了解每一振刀劍的性情喜好,努力去迎合他們自身的習慣。獅子王喜歡當隊長,她就每次都派他當隊長;江雪左文字不喜打仗,她就隻讓他做内番。
偶爾也會有沖突,就像壓切長谷部其實也想做隊長,隻是他不會像獅子王一樣大聲說出心裡的想法,審神者便會注意到,然後變得很糾結。
于是獅子王便主動說,偶爾不當隊長也可以。
審神者和刀劍男士們互相遷就,本丸裡的氛圍一直很和睦。
以此類推,當然,審神者也注意到了他沒有幹勁、能躺着就絕不坐着的懶惰性情,于是和以往一樣的,也放任了他的習慣,不派他出陣、不派他遠征,也不派他做内番。
少女總是笑吟吟的說,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
所以每個刀劍男士和她的關系都很好,國俊講自己的經曆時她會耐心傾聽,螢丸也很喜歡伏在她的膝上,聽她哼歌,讓她摸摸頭發。
一切都很好,隻有明石國行知道,每當這種時候,他會被微妙排除在外。
他并不明白為什麼,當時也懶得去思考。一直到某一天,審神者忽然開始讓他出陣練級,讓他去他目前的等級還不能去的時空,直到重傷之後同伴們匆忙帶他回去,然而光芒閃過他卻出現在了陌生的時代的時候,他才開始回憶這些記憶。
然後,他便想起了這個本丸的氛圍:審神者與刀劍男士互相遷就。
——審神者在等他遷就自己。
她縱容了他的懶惰,給了他初期的甜頭。于是也指望他在之後懂得回報,主動提出為了她而改變習性,主動出陣。
但他始終沒有做出改變,于是他違背了規則,就被審神者抛棄。
明石國行低眸看着自己的手,在那次使他重傷的出陣中,有一道極深的傷口橫過他的手背,陪伴他不知多久的流浪時間。而現在,那道傷口已經恢複如初。
他依然沒辦法知道審神者的真實想法,以上所有其實也不過是他的猜測。審神者暴露給他的信息太少,一直到突然做出這樣的行為,也沒給過他任何解釋。
隻是因為他違背了群體的規則?或者,是因為他的行為沒有表達出對審神者的在意大于自己?
他得不到答案,似乎也想不出更多的可能。唯一明晰的是,如果僅從以上兩種理由出發,螢丸不會違背任何一條,審神者依然會喜歡他。
記憶中的審神者真的一直都很好。
好到在國俊出現在自己面前之前,他都一直在思考這會不會隻是一個意外。
而他也清楚螢丸内心對審神者的在意,所以他才會遲疑,不願去打破這樣的平衡。
不過……
明石國行歎了口氣。
果然還是要做決定了啊。
“幫我上報吧,大人。”他擡眼說道,“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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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這件事向時政舉報之後,那邊十分重視,表示會盡快來取證并處理。
清水悠送走了明石國行,在本丸裡四處晃悠。不知不覺走到農田附近,剛巧看見大俱利伽羅提着鋤頭在追着鶴丸國永跑,愛染國俊在旁邊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