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說遠的,前幾天就有腿斷掉的親故李東赫。但為什麼覺得自己像是被架上了火堆炙烤,沒有拒絕的權力。
雖然她确實也不會拒絕。
“我知道。我會上台的。我隻是想要……”
想要媽媽。在家裡開着電視的媽媽,正等着當明星的女兒閃耀地出現在屏幕上,愛豆是唱唱跳跳的職業,多适合愛漂亮的小姑娘。想要媽媽出現在這裡,想要那個懷抱。即使更早之前,高允珠就明白,很多難題媽媽也沒辦法替她解決。
待機室門口人頭攢動,那麼多張臉或無意或關切地看過來。有火焰般的顔色映進她的眼角膜,是李泰容染成紅色的頭發,看向她的表情晦澀難言。更久之前他也這麼看向高允珠,這樣的疼痛和熟悉的臉一起讓她恍惚,分不清時間,好像還是S.M舊大樓地下室的那間練習室裡,十代的李泰容半跪在她面前問痛嗎。當時眼淚能順暢地滑過臉頰,毫不猶豫就說出口,說我痛,說我不想練習了。為什麼現在喉嚨像被潮濕的棉花團哽住了,眼睛卻像沙漠一樣幹澀?
“……泰容歐巴,我想要泰容歐巴。”
經紀人愣住了,眼珠子在高允珠和李泰容身上來回轉,說你、你……楊hana反應更快,客氣地把李泰容請進來,再把門關好,擋住各式窺探。幻覺一樣,記憶重現,李泰容半跪下來看她的腳腕,問痛嗎?高允珠看着他眼角那朵花瓣形狀的疤,鬓邊順着紅色發絲流下的汗水像止不住的血。她伸出手,于是得到了一個遲疑的、輕柔的擁抱。
高允珠說痛。
醫生提着藥箱趕到的時候,李泰容正拿着棉簽給她清理膝蓋的傷口。高允珠在酒精棉簽點在傷口上時,連眉毛都沒擡一下,反而是處理傷口的李泰容瞻前顧後不敢使力氣,貼上無菌敷貼才松了口氣。醫生看得有趣,說:“不會痛的,因為腳腕這麼痛,膝蓋已經沒有感覺了,是不是?”
高允珠點點頭。醫生先給手消毒,說:“患者nim,應該去拍MRI的,但是……先給你打一針吧,結束工作要立刻去醫院,知道了嗎?”
藥瓶裡沖進液體配成混懸液,針頭亮出來,一層層注進皮肉裡,而疼痛真的就慢慢消失了。經紀人看她能下地活動,如釋重負,去找作家和pd商議。
剛結束彩排的金藝林沖進來,跑得氣喘籲籲,額頭出了層薄汗,說高允珠!怎麼這麼不小心!看到她腳腕上駭人的淤青後難以置信,眼淚幾乎是瞬間掉下來,說你真的是……
“不痛的,歐尼。不要哭。”
金藝林的睫毛膏暈了點,高允珠拿紙巾給姐姐擦眼淚,說歐尼哭的話,我也會心痛。
“在拍電視劇嗎?”吸了下鼻子,金藝林眼睛還紅着,無情地吐槽了一句後,遲疑地問:“你……還要做嗎?”
“得做啊。”高允珠拉住金藝林的手,說:“歐尼為我祈禱吧。這樣我就會順利地完成舞台。”
再去彩排的時候,高允珠注意到李柱延手上還有被她抓破的傷口,先道歉再道謝。
“沒事,”李柱延看向她的腳腕:“你沒事吧?”
“嗯。”高跟鞋換成了長靴,把傷口全部藏住,高允珠走路的姿勢與平時無異,說已經沒事了。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打了封閉,看過來的眼神憐憫。
“我也打過封閉跳舞。”方燦說:“動作别太大了,不然之後會更痛。”
“謝謝前輩。”領了這份情,但是要做好才行啊,這是不能容許任何差錯的舞台。跳舞時毫無畏懼,力度半點未減。合作舞台結束後要快速換衣,izone今天的服裝概念是法式複古風格,上世紀歐洲酒館裡搖曳生姿唱香頌的優伶。而高允珠穿了條紅色抹胸裙,手腕上纏着朵紅色玫瑰。
“狠毒啊……”
有人這樣輕聲感歎着。看彩排的人意外的多,居然連那位也出來了。空蕩蕩的高尺巨蛋,暫時還沒填滿觀衆,同僚們和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随着前奏的響起全部看向舞台——一刻值千金的公共台SBS年末歌謠大賞,黃金時段的開場表演,總導演給了剛出道未滿兩個月的新人組合izone整整一首歌的表演時間。
以混亂的攝像機切換和無用的舞台布景炫耀惡名遠播的SBS歌謠大戰,每年都因為相似的問題被網民罵,在izone的la vie en rose裡貢獻了驚豔的鏡頭表現——從高允珠手腕上那朵紅色玫瑰開始,輕柔又夢幻的弦樂響起,華麗又煽情的氛圍。從走位到編舞沒半點失誤,和其他舞台相比略有些冷感的表情管理,她在ending鏡頭時微笑了下,伴随着噴射出的彩色亮片,瞬間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