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抛下他自己走了?”
段遊乾腳步一頓,他握緊了剛剛到手的半塊鎮魂石,環顧起空蕩蕩的屋子:“是誰?”
“還能是誰?我們不是才見過面嗎?”
“詹衍?”段遊乾眯眼,目光幽暗,“你一個人無聊,讓他留在這陪你不是正好。”
“噢,這麼說你還是一片好心咯?”那聲音聽罷,不禁失笑,“我難道還需要你憐憫不成?”
“非也。”段遊乾冷靜地回答,“我知道你想解脫,我也有能讓你解脫的辦法。”
說着,他一擡手,掌心憑空升起一團幽藍色的火焰。
這團火焰吸引了詹衍的注意,他怔愣不已:“你怎麼……”
“我可以幫你,但不是現在。”段遊乾五指一收,将剛升起的火焰又掐滅在了手心裡,“留下他的神魂,到時候,會有人來替我完成這件事。”
“段遊乾?”葉盈盈眨了眨眼。
見她一臉的茫然,趙懷仁有些意外,連忙琢磨起更多細節:“他個子比我矮,瘦的跟個竹竿似的,頭發還老長,披在肩後頭也不打理……”
葉盈盈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她不認識什麼段遊乾,但她知道青冥真火是鬼算子給她的。
趙懷仁說他在段遊乾身上見過青冥真火,那段遊乾和鬼算子又是……
葉盈盈的目光忽然閃了閃,一個想法在她的心裡呼之欲出——
“是鬼算子。”就在這時,雲雁丘突然開口,“段遊乾就是鬼算子。”
葉盈盈愣愣地望向他,眼裡滿是驚詫。
“你知道?”她問。
雲雁丘颔首:“他在延青宗的時候,就叫這個名字。”
延青宗,那個曾以煉器之術名冠一方的宗門,鬼算子竟然在那裡呆過?葉盈盈怔然,那個瘋瘋癫癫的老頭從不興談及自己的過往,而雲雁丘竟然知道這些。
“延青宗,怪不得。”趙懷仁明白過來,他垂頭思索片刻,對幾人道,“對于段遊乾這個人我不算太了解,隻是跟他結伴同行的時候,我能感受到這個人相當的我行我素。”
“我不清楚他為什麼給了你這枚真火,但正如我說的那樣,離開這兒,去主殿毀掉鎮魂石,再用你的火焰燒掉魂魄,一切便會結束。”
說完,他突然在原地盤腿坐下,樣子像極了方才的詹衍。
“趙懷仁,你做什麼!”
雲雁丘驚慌地上前,可沒走幾步就被他呵住:“不用了!”
趙懷仁微微側首看向雲雁丘,眉眼間透着淡淡的笑意:“不必救我,能等到你來,就足夠了。”
他的目光甚是平靜,仿佛無聲地訴說着心裡的坦然。
雲雁丘怎能不知那眼神裡的決絕,他緩緩攥緊了拳頭又無奈地放下。心裡的千言萬語彙聚到喉間,化作了一聲顫抖的“珍重”。
趙懷仁沒說話,隻是回以微笑,随後在一陣刺眼的強光中消失在衆人面前。
他們再一次回到了那個風雪飄搖的廢墟裡,昏暗的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在天地間呼号,催促着他們趕往趙懷仁所說的主殿。
那是一座凋敝的瓊宇,冰棱在鎏金廊柱上垂直生長,褪色的挂毯于寒風中肆意鼓動。燒焦的絲綢帷幕垂落,每道褶皺裡都凝結着細碎的冰晶,悄無聲息地閃爍着亡者的磷火。
地面的大理石早已被凍裂,縫隙間鑽出蒼白霜花吞噬着本就模糊的拼貼紋路。
風掠過殿柱間的回音,像某種古老的樂器在奏鳴,斷續的嗚咽中,夾雜着冰層崩裂的脆響。
這裡空無一物,連華麗的王座也在風霜的侵蝕下裂成一堆廢石,唯有正中央的地闆上盤坐着一具骷髅。
它的頭顱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窩望向殿門,下颌骨松脫,似在發笑,又像是有一句未說完的話永遠凍結在了齒間。
風雪從外面湧來,在骷髅的顱骨内部盤旋,發出低沉的嗚咽,如同某種古老的回響。
這具骷髅裹着一件早已褪色的長袍,布料上被時間蝕出蛛網般的孔洞,卻仍保持着垂落的姿态,像一道凝固的黑色瀑布。袍角被風掀起,露出下方嶙峋的指骨。
它的指骨保持着虛握的姿勢,似是抓着什麼亮晶晶的東西。
葉盈盈走上前,躬身正欲查看,忽然,一道細長的黑影伴随着不和諧的尖鳴,刺破狂風朝她襲來。
葉盈盈反應極快,她閃身躲避,下一秒便聽見兵器相撞的脆響。哐當一聲,雲雁丘已提劍護在她身前,振開了那支漆黑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