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綠色的火焰已經燒得很高了,它像頭餍足的野獸一樣盤踞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上,懶洋洋地盯着夜宵們。
屍體的血肉全都被舔舐幹淨,下面隻剩累累白骨,甚至地闆上都幹燥得不見一滴血,可見這是一朵非常注重光盤的火焰了。
它像戲弄獵物似的望着跑上樓梯的人類,等他們踩上甲闆,以為終于逃出升天的時候才猛然伸長,悄然地躍上他們的肩膀後背。
等感覺到不對時,他們扭過頭,隻能看到露出森森白骨的肩背,看着自己被活生生地吞噬幹淨。
無比強烈的絕望充斥了船艙,同時随着人越來越少,空氣中的甜味已經被沖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甜醇厚的味道,嘗起來有點像果味酒心巧克力。
相比之前加了幾斤工業糖精的塑料甜,現在的味道才是真的上瘾。
但現在顯然不是正确的飯點,露茲早在異變發生時就脫開了綁住自己手腳的繩子,在綠火忙着四處覓食的時候,找到缺口趁機往外跑,然後她一頭撞上了空氣牆。
是法陣。
以圓形的法陣外輪廓為界限,四周築起了一個玻璃罩子。露茲撞在牆上向後打了個趔趄,她揮拳打向空氣,以半魔的力量,但玻璃牆紋絲不動。
震驚像股電流傳遍了全身,露茲隐隐覺得有什麼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我們被困住了……”
“人類召喚惡魔時用的法陣其實是一種圖形契約,”六十四平靜地說。
“六老師,現在不是開課的時候!”露茲又無語又心急地說,“鬼火馬上回來了。”
“在契約完成前,應召而來的惡魔不能離開法陣傷害召喚者。”六十四不受影響地徐徐道。
露茲聞言垂下頭,看了眼法陣。
“你的意思是,不知道出了什麼錯,法陣把我錯當成他們要召喚的對象魔了,然後我就出不去了?”
有沒有可能他們召喚的對象就是你呢?
六十四沒有說出自己心裡的猜想。在露茲看向法陣的時候,它也瞥了一眼,但隻是這麼一瞬間,以惡魔領主的精神強度都差點沒扛住沖擊。
更不用說那群不知死活的人類,果然都被反噬了。
召喚大惡魔尚且要量力而行,更不用說是邪神了。
但讓六十四沒想到的是,露茲竟然出不去了。按理來說召喚人死亡,契約就失效了。
“神父不是召喚人,他們都是祭品,”露茲已經冷靜下來,她聽見甲闆上有腳步聲響起,“他們都被騙了。”
吃完祭品的綠火心滿意足地回到法陣裡。盤在四周搖曳着,像餐後舔爪子的貓咪。
火焰的噼裡啪啦中,驚恐的嗚咽響起,綠火轉向鐵籠,像才發現這裡還有沒吃完的點心似的,意猶未盡地伸長。
木梯發出吱噶聲,綠火扭過頭揚起爪子撲向來人。但這次沒能如願,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了它。
“怎麼還有祭品活着?”
來人一頭紅短發,消瘦堅毅的臉上,眉頭緊皺。他大步走過來,鞋子在木闆上發出哒哒哒的回聲。
“降臨的魔神在哪?”男人逼問道,他的衣服緞面在火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澤,邊角都用精細的銀線繡着花紋,仔細辨認,可以看出是一些小玫瑰的圖案。
露茲打量象征皇室的玫瑰圖樣,眸光微閃。
“可能是附身在了這個法陣中的祭品身上。”後面的法師緊張地說。
“也許?可能?”紅發男人能看出上了年紀,但并不衰老,臉龐冷酷有餘,卻沒有皺紋。
“耐心點,人類,”黑暗中沙啞的聲音響起,露茲在龍島上瞥過一眼的獅頭惡魔出現在火光下。
它邁出陰影,身後蜥蜴一樣的尾巴甩了下,一陣風拂過,籠子裡少女嗚咽抽泣的聲音霎時截然而止。
除了露茲,在那股力量碾壓過來時,綠火驟然大盛,形成火牆擋在了前面,削弱了大半的力量。但剩下拍到露茲身上的也夠她喝一壺了。
露茲膝蓋一軟,反應過來時,已經側倒在了地上,眼角鼻下微癢,血液像小溪流一樣順着臉頰蜿蜒流下。
紅發男人看上去很清楚拉耶爾的身份,雖然不滿,但并沒有出言反駁。
他皺眉看着綠火,“這是怎麼回事?”
“魔神在上古湮滅後就沒有了實體,祂大概恰好有興緻試試新身體。”拉耶爾說。
“将軍,為了召喚魔神,我付出了難以估量的代價,”男人沉聲說,“甚至連我的妹妹都……”
“您的犧牲都會有回報。仔細看這火焰的顔色,跟傳說中的一樣,魔神出現時都會伴随綠色的火焰。”
拉耶爾伸出野獸爪子般的手,毛茸茸的掌心躺着的的正是那枚從金龍胸口挖出的神核,“殺死守序金龍,再獻上它的神核,魔神将徹底降臨,并且應契約要求,會完成您的一個願望。”
在男人伸手時,拉耶爾的手避了下,“隻要您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是地表唯一的統治者,法師、教廷、西荒諸國都會匍匐在我的腳下,”男人說,“而你的主人是深淵唯一且永遠的統治者,惡魔和人類從此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