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有自己半人高的眼睛,露茲吓得繃直了身子,一時弄不清楚眼前的怪物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幻覺。
突然,有什麼纏上了她的腰。露茲虛弱得無法掙脫,被迅速向上拽着,速度很快,眼前幾乎閃爍起了黑點,金黃色眼睛迅速被淹沒在黑暗中,眨眼就不見了。
她鑽出水面,剛想猛吸一口氣,卻反而劇烈地嗆了起來,肺裡的湖水随着咳嗽從嘴角流出。露茲邊咳嗽,邊被背後的東西繼續拽向岸邊。
一會兒後,她脫離水面,被拖上一片潮濕的泥岸。露茲臉朝地趴着咳嗽,一雙手擱上她的肩膀輕輕拍打。幾乎是它碰到她的瞬間,露茲擡起手抵住對面的脖子,一直抓在手裡的匕首在月光下閃着寒光。
“克雷爾?”露茲看見對面那張同樣濕漉漉的面孔,下意識驚呼出聲。她這才發現剛才纏在腰上的是水凝合成的透明繩子,現在沒了魔力控制,它徹底變成了普通水落在地上。
“你沒事吧,露茲?”克雷爾擔憂地望着她。在夜晚的陰影中,他的眸子呈現出深藍色,幾乎讓露茲又聯想起了水下那片窒息的世界。
她放下手,輕輕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地咳水。耳釘随着動作刮擦耳垂,突然,她的動作僵住了。
要是耳釘上的幻象咒紋還在起效,克雷爾又是怎麼知道她是誰?難道是他的惡魔主人發現了什麼嗎?
露茲頓時往後挪了半步,懷疑地望着栗發男孩,暗自戒備。
“從火皮兔潮那會兒我就認出你了,你的個子、聲音……”克雷爾爬起來站在原地,平靜地解釋,“也許你下次應該讓幻象咒紋的起效範圍擴大些,不然稍微熟悉些的人依然很容易認出你來。”
“多謝提議,我下次會的,”露茲放下匕首插進腰間的刀鞘,但心裡的警惕一點都沒有放松,狀似無意地問,“你為什麼到這裡來?”
“這裡是指哪裡,黑森林還是湖裡?”克雷爾輕聲問,不等露茲回答,又繼續回答道,“來黑森林是有私事,跟你遇上,我想應該是偶然。至于湖裡,我本來要去追尼爾他們,但看見你摔下了山坡。”
尼爾就是那三個男生中領頭的那位。
“所以你也跳下來了?”露茲半開玩笑半狐疑地問,她不相信克雷爾是這麼傻的人,他看起來也不像。
克雷爾濕漉漉的面頰在月光下白得幾乎透明,眉頭微皺,眸子揚起露在月光下,呈現出發淺的銀藍色光澤,“你覺得我是對你另有所圖嗎?”
露茲看着瘦削單薄的男孩,頓時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忘恩負義了,畢竟克雷爾救了自己是事實。
“不是,我隻是覺得有點不太像你會做的,……”露茲幹巴巴地說,“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的友誼好像已經在去年破裂了?”
克雷爾想起去年剛入學那會蠢得像食腐魔。他崇拜索菲亞,但看見她扭頭就把自己送的花丢到路邊,放肆地跟貴族同伴嘲笑自己的醜态。試圖接近索菲亞的舉動甚至還引來了尼爾三人的敵視,他因此備受欺淩,而她隻會視而不見。
短短一年,他經曆了太多,足夠看清貴族們的僞善,索菲亞根本不是那個他心裡期待的例外。不,隻要是貴族就都沒有例外,同樣地讓人惡心。
他再次看向露茲時,眼睛裡的擔憂已經消失了,平靜地回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我們扯平了,僅此而已。”
克雷爾說完,冷淡地轉身,就在他邁開步子要往林子走時,轟隆的水聲響起。
露茲立時想起自己在湖裡看到的東西,倒抽口氣轉身朝湖中心望去,那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湖面下巨大的黑影迅速靠近。
那不是幻覺,那隻躲在湖底的大怪物是真的!露茲光想到身量上的差距就直發顫,他們倆小雞仔可能都不夠對面塞牙縫的。
“快跑!”眼看金色魚鱗一樣的東西慢慢浮出水面,露茲抓起克雷爾的手,頭也不回地紮進林子。
“你知道那是什麼?”克雷爾想到金色鱗片,“是那條龍?”
“不管是不是,都不是我們能對付的!”露茲緊緊抓着他的手,在林子裡飛奔,她其實也不知道要去哪裡,隻想離湖中怪物盡可能遠一點,“相信我,它的腦袋比我整個人還大!”
克雷爾頓了下,拉停露茲,“也許可以在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看看情況,可能會有什麼機會……”
“你小說看傻了嗎?哪來這麼多機會,”露茲轉身不敢置信地問,“我們上半夜休息的山坡,它一腳就能踩平,萬一……”
“你這樣的貴族怎麼會明白平民想要往上爬需要付出多大的心血?”克雷爾冷聲說,“沒有萬一,我的人生是沒有容錯率的。”他說着輕輕掙脫露茲的手,向旁邊的密林躲去。
“我沒有騙過你,”露茲大聲對背影一僵的克雷爾說,“一年以前我過得可能還不如你,就在入學前幾個月,一個神婆還試圖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