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身上還裹着厚厚的冬衣,她幾乎快忘了現在還是冬天。
露茲剛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魔法緊緊捆着,她嘗試解開魔咒卻失敗了,看來施咒人的法力要比她高明不少。
露茲立即想到了襲擊旅店的死靈法師。她趕緊閉上眼感應,尼茲還在口袋裡,耳釘也沒丢失,情況還不算太壞。
“你腦袋頂對着的方向。”六十四用很輕的氣音提醒。
露茲心領神會,盡量小心地挪動了下,擡起頭向前望去。
那裡有面巨大的石壁,上面結滿了蛛絲一樣灰白色的細線,亂糟糟地團簇着。在線團的中央,挂着一個垂首的男人,不,應該說是男屍,因為他身上布滿了屍斑和腐爛的傷口。
傷口處還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在緩慢蠕動,露茲剛開始以為是食腐的蛆,凝神細看,才發現是周身那些白線。
腳步聲從腳後的洞口傳來。
露茲趕緊恢複原樣,眯起眼睛,從縫隙裡偷看來人。然而來的也不是人,是露茲在房間見過的那種怪物。因為它的臉上也挂着一模一樣僵硬瘆人的微笑。
它還披着人皮,手裡拖着具沉重的屍體,刷刷地從露茲眼前經過。從屍體的服飾看,應該是克雷伊伯爵車隊裡的男仆。
怪物把屍體丢在石壁前面,又以同樣緩慢的步子走了出去。
露茲趕緊擡頭去看,正好望見細線纏繞在屍體手臂上将他吊起挂到男屍面前。青紫腐爛的臉上,緊閉的眼皮猛然睜開。
露茲猝不及防地被吓一跳,深吸口氣壓下嗓子裡的驚呼。
那邊,男屍已經伸手抓過男仆,朝他的脖子啃了下去。
刺耳的尖叫響起,露茲這才驚覺男仆原先竟然隻是昏迷了。他很快像氣球一樣幹癟了下去,仿佛血肉連同骨頭都一齊被男屍吸走,最後隻剩下層薄薄的人皮,掉在石壁邊。
露茲的目光輕掃,悚然地發覺黑暗中的隆起不是以為的土坡,而是數不清的人皮。
露茲已經隐隐猜出現在身在何處了,她恐怕是被死靈法師抓到了金礦裡。而這些怪物很顯然是在為男屍狩獵,那些失蹤的礦工去了哪裡,恐怕堆砌成山的人皮是最好的答案。
現在的問題是,死靈法師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一個人根本無法滿足男屍,他不滿又饑餓地低吼起來,發出的聲音幾乎不像人類。空洞的眼睛掃視洞穴,最後瞄準了露茲。白絲似有感應,分出一股朝她伸過來。
男仆的前車之鑒還曆曆在目,露茲用力地掙紮起來,可禁锢的魔咒紋絲不動。
細絲繞上脖子,皮膚上傳來的黏膩蠕動的觸感令她條件反射地作嘔。脖子上勒緊,眼看就要被拖過去了,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伴随着聲色拗口的咒語,細絲放開露茲退了回去。
進食被打斷,饑腸辘辘的男屍朝走進來的死靈法師怒吼起來。露茲朝來人望去,那是個很老的老太太,像樹皮一樣的皮膚仿佛直接包在骨架上,佝偻着背走到男屍面前。
“會有更多食物的,”她的手撫上男屍腐爛了一半的臉頰上,親昵的口氣聽上去仿佛是對愛人的耳語,“這隻半魔還有更大的用處。”
“你的丈夫已經死了,”眼下就算裝乖估計也逃不了一劫,露茲決定主動出擊,“它隻是一隻披着你丈夫皮的吃人怪物。”
“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懂什麼,”老太太溫柔地望向安靜下來的男屍,近乎自語道,“約翰一直說攢夠在鎮上買房子的錢後就離開礦區,然後我們會在自己的房子裡幸福快樂地生活。他是所有人裡最努力的,我也一直等着這天的到來,然而……”
露茲知道她沒說的話,礦難先來了。
“金礦的設施用了幾十年,卻不肯出那點維修費,最後搭上了許多人的性命,”停了下來,看着抖得跟篩子似的伯爵陰森森地笑了聲,“克雷伊伯爵,你會想到最後一條命是你自己嗎?還有你這個小丫頭。約翰很快就會回到我身邊。而你們都是重要的一環。”
露茲愣了下,這才發現在洞穴另一邊,還有個人躺在牆根邊,赫然是面無人色的克雷伊伯爵,他跟露茲一樣被魔咒捆着。
“克雷伊伯爵死有餘辜,”露茲看也不看瞪大眼睛奮力掙紮的伯爵,冷聲問,“可其他礦工、鎮民甚至途徑鎮子的旅人又做錯了什麼?你跟伯爵有什麼不一樣!”
“倒黴的事天天都有,”老太太冷漠地說,“約翰碰上了,你們也正好碰上了,就是這樣,世事無常。”
“自私自利的詭辯!”
“夠了,”在老太太的威壓下,露茲的喉嚨緊得發不出聲音。她面朝石壁揮了揮手,白絲往兩邊退開,露出後面黑漆漆的洞口。
“你的血肉會很榮幸地溶進約翰的身體裡,這樣約翰取代伯爵以後也會擁有強大的半魔之身。”
細絲分出兩股分别将露茲和伯爵吊起來拖進洞穴。裡面空間不大,幾乎被地上的池子占滿了,裡面的液體金燦燦的,像融化後的黃金。
“這是金礦的礦心,純粹的金元素配合死靈法咒就能将你們三合為一體,而我的約翰會死而複生!”老太太激動地說,面朝黃金色液體開始念一段冗長艱澀的咒語,黃金液體随之無風自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