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在半空中交織的血管摸上去冰涼滑膩,像塗了層油的氣球皮。露茲抓了兩次才把握好力道,攀住管子,手腳并用地爬上去。
“這是什麼鬼東西?”維托,也就是一起進來的倒黴蛋金系男生問,一邊學着露茲的動作爬上管道,心有餘悸地望着腳底下發出滋滋腐蝕聲的綠液。
“胃裡的當然是胃液了。”露茲直白地說。
她調整了個坐姿,底下的胃液已經浸沒空地,并且水位還在慢慢上漲,想從進來的地方再出去是不可能了。
露茲擡起頭望向頂上,看似唯一的出口就是漏進幾縷天光的頂層。
可惡魔會這麼好心嗎?還給吃進肚子的食物留個口出去?
底下不行,頂上也不行,那就隻剩下一個辦法,殺掉這隻惡魔。
她的目光下移,落到黑色的大水球上。
“帶隊的老師一定已經通知學校鎮子裡的異常了,”維托說,“我們隻要堅持到學院和審判庭的救援就好。”
“恐怕它不這麼想,”露茲把手放到屁股底下的管子上,确認越來越強烈的震動不是幻覺。
有幾根原本連接在牆壁上的管子突然脫開接口下垂,他們坐的這根也一樣,擺明是想把離開胃的食物重新撸下去。
現在落下去絕對是死路一條。眼看底下的管子震動感越來越劇烈,他們幾乎已經有些坐不穩了。
露茲打算故技重施,但頂上能攀的管子幾乎都同時出現了程度不一的抖動。
他們這邊的形勢陷入了死局,而惡魔則像是個頑劣的孩子一樣,還在逗弄着做困獸之鬥的食物。
“有些管道沒動!”維托指着前上方的位置。
露茲循着他的視線望去,果然看見靠近黑色水球中心區的幾條血管還在穩定供液。
她心裡有了底,左右是死,就賭這些處于中心,給魔核供給能量的血管是不能停的。
但在那之前,他們還得借力這些搖搖欲墜的管子爬到黑水球附近。
屁股底下的管子又劇烈地颠簸了一下,維托忍不住叫出聲。
“必須爬到黑水球附近的管子那,”黑色的鎖鍊已經出現在露茲手上,她抓住維托的肩膀快速說,“待會途徑的其他管子一定會想辦法把我們甩下去。”
維托明白他們倆眼下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處境,緊張地盯着露茲,“你不會丢下我的,對不對!”
露茲安撫地嗯了聲,避開他的目光。隻有她知道,自己隻會在有餘力的情況下幫他。畢竟幫别人的前提是本人能先活下去。
黑色的鎖鍊抓住離頭頂最近的管子,同一時間,露茲已經迅速爬了上去。果然不等兩人站穩,它就開始晃動着下垂。
不等細想,露茲繼續按老套路爬上更上一層的管道。幾乎每一次,都是他們才攀上,管子就開始甩脫下垂,所以兩人必須以極快的速度轉到下一根。
有好幾次,不等維托抓住鎖鍊,腳下已經懸空。露茲不得不在往上爬的同時,控制鎖鍊撈住男孩。
值得高興的是,經曆了幾次死裡逃生之後,他們正以飛快的速度靠近黑水球。
變故發生在就要攀上最後一根連接心髒的管子時,惡魔似乎對兩隻小蟲子竟然能頑強地活到靠近自己最重要的心髒,開始感到忌憚和惱怒。
原本以為唯一作用就是輸液的管子竟然動了起來,垂下靠在圓形牆壁上的肉管像蛇一樣扭動,朝懸在鎖鍊上的兩人撲來。
露茲在險險避開一條肉管的攻擊時,驚悚地瞥見管道橫截面裡面竟然是三圈鲨魚般的牙齒,朝他們張着大口,露出黑洞洞的蠕動的管道。
這些肉管原來不隻是輸液的血管,同時也是捕獵、吞食、消化的工具,最後才将精華輸送給魔核。
為了躲開管子的兩人懸挂在半空,被迫随着細細的鎖鍊左右前後劇烈地晃蕩起來。腳底下是百米懸空,更下面是水位老高了的胃液,隻要看一眼,就令人膽戰心驚。
露茲和維托都咽了咽口水,拼了命地往上爬。可兩人的體力早在之前就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此時還要應付攻勢越來越猛的管子,逐漸有些力不從心。
終于,一條管子逮住了機會抓到了奮力向上撲騰的維托小腿,長滿利齒的圓形口器立即剜出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
露茲聽見了維托的喊叫,但她現在不能停,猛烈的攻擊和即将耗盡的力氣都意味着停下就是永遠留下。
這行為在維托眼裡是赤裸裸的背信棄義,明明她剛才親口答應不會丢下他的!
憤怒和仇恨的陰翳迅速爬上了男孩的眸子,他兇狠地望着頂上不停攀爬的少女。
他出不去,她也休想出去!
金色的光變成一條短短的金屬繩子套上露茲的腳踝,她渾然不知來自同伴的危險,被猝不及防地向外一扯,本就抓得酸麻的手手刺激松開,整個人仰面向下落去。
同落下的露茲擦肩而過的是正好借力爬到管子頂上的男孩。
他吃力地攀上管道,劫後餘生的莫大喜悅讓他吝啬地分給了将死之人一絲憐憫的目光。
露茲哪能不明白是他玩陰的,但此時憤怒或者仇恨都沒用了。底下的管子早就都脫開,四處空蕩,無處借力,她隻能任由自己下落。
同時以為萬事大吉的維托也沒能高興太久。他以為管子會先去争相分食唾手可得的露茲。
但試想,眼下最接近核心,最有威脅的蟲子是哪隻?即将掉進胃液變成養料的女孩,還是站在魔核附近沾沾自喜的男孩?
管子非但沒理睬露茲,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維托,一堆管道,一堆口器群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