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軒帝雙眉緊蹙，他盯着神色凝重，下意識不願應允，但眼前這個梳着堕馬髻，身着素色織錦長衫的婦人，與幾個月前束發于頂身着麻衣，聰明伶俐的士兵重合在一起。

李堇葵無路可走了，隻能在天軒帝面前賭一把，她迎着天軒帝審視的目光，心裡默默悼念着。

終于，龍椅上的天軒帝經過内心一番掙紮後，終是緩緩點頭應允。

“也罷，你回去吧，朕這次看在獨清的份上便依了你這遭。”

李堇葵原本緊攥着衣角，嘴皮都要咬破，神色不安地望着天軒帝，但下一秒就聽聽到了他松口的消息，頓時眼眸變得驟亮，連忙下拜。

“陛下隆恩，末将沒齒難忘！”

天軒帝看着空蕩的殿中，隻有李堇葵一個瘦小的身影在不停地跪拜時，内心不由得感到同情，一介女子，丈夫被謀殺，不知該怎麼活下去。

“既已應允，卿退下吧。”天軒帝揮手打斷了李堇葵的跪謝，“獨清的後事還待你去操持，如今自省犯下大錯，你便隻能靠自己了。”

李堇葵伏地叩首，聲音堅定：“陛下教誨，臣銘記于心。臣定當妥善操持，讓獨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

華王氣沖沖地踏入書房，入目便是那俗不可耐的布置，本就煩躁的情緒愈發濃烈。

得知與華樓的生意被捅後，他本想氣急敗壞地找到範小明問罪，結果剛到被燒毀的與華樓門口，便看見錦衣衛正擡着一個油脂四溢，表皮崩裂，漆黑的窟窿裡露出白森森骨頭。

就是要查，也查不出什麼，因為目擊證人全部燒死了，根本查不出什麼，隻能吃個啞巴虧。

吓得他一回來就吩咐後廚以後少做點重油重糖的飯菜，他可不想死後變成滋滋冒油的五花肉。

華王将自己關在屋子裡，在昏暗的房間中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時而猙獰時而沉思，但更多時候還是在抱怨，為何自己那麼倒黴。

葉自省深知此事已引起兄長警覺，往後必須更加謹慎行事。

“陳福順！”他在屋子裡喚着府裡管家的名字。

不一會兒，一個皺紋如刻，身穿深灰色布袍，衣角袖口繡着簡潔暗紋的老人，輕輕地将屋門推開。

“殿下有何吩咐？”他低眉順眼地問道。

華王提防着神出鬼沒的錦衣衛，小聲地對陳福順說道：“兄長如今或許已經察覺到本王的心思了，不能再留了，你去打點一下盧院使，讓他把補劑裡鸠毒的分量加重。”

“朕今年就要登基……”他陰翳的眼裡閃着亮光，仿佛已經想象到了自己穿着龍袍的場景。

陳福順點點頭，聽話地回道：“老奴這就去辦。”華王躺在貴妃椅上，陳福順機靈地順着給他捶肩捏背。

“如今謝書群死了，就憑李堇葵那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拿什麼跟我鬥？”說到這華王心情變得好了一些，但是下一秒他又想起了什麼，正坐了起來。

“不行不行，最近本王太倒黴了，連她也要一并殺了，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他連連着急地吩咐道。

華王之所以沒有先殺李堇葵再殺謝書群，是因為借鑒了鄒韶光的教訓，隻要碰到李堇葵，謝書群就像得病了的瘋狗一般，想想都起雞皮疙瘩。

想到謝書群生前這德性，華王就沒後悔自己當初把他換掉，要是沒換還不知道長大後會有多難纏。

不過他也是自己的骨肉，連性格做事都那麼像自己，想到這華王就有些沾沾自喜，到最後還不是兒子被老子收拾？

“是。”陳福順回道。

陳福順是自己還是皇子的時候，就照顧自己的太監，對于他葉自省還是很信任的，所以會把很多事情都交給他去辦。

從養心殿裡出來，已是傍晚，李堇葵身後的水仙規規矩矩地跟在後面，現在她正走在去大理寺的路上。

謝書群的案子就這麼結案了，明天她定會收到皇帝讓她加入錦衣衛的诏書，現在李堇葵要做的事，是将“謝書群”的屍體從大理寺接回來，辦好後事。

大理寺仍然燈火通明着，這皇城裡大大小小的案子都等着去處理，門口的侍衛早前見過李堇葵，還沒等她開口，就将人放進去了。

也許是仲善淵打過招呼，李堇葵這一路暢通無阻，直走到停屍房門口，她雇了幾個苦力，讓他們進去将“謝書群”擡走。

“見過世子妃。”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李堇葵回頭看去，果然仲善淵站在走廊的盡頭看着她。

“仲大人，這麼晚了還沒有散署嗎？”李堇葵客套道。

仲善淵朝李堇葵緩緩走來，最終與她站并，他同李堇葵一起看着苦力将“謝書群”搬上擔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