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個女孩,我早就知道了。”老黃慈祥地看着遠方,講述着。
“哪家小子長那麼瘦?哪家小子吃那麼少?哪家小子那麼懂事那麼機靈?”他輕輕笑着,仿佛在回憶着什麼。
“我有一個早夭的女兒,要是她長大了恐怕也就跟僅僅一個樣,她們笑起來都一樣,露出個潔白的牙齒,眯起個眼睛,讓人好心愛。”
說到這,老黃歎息了一口氣,眼角卻溢出了淚光,周勝景坐在老黃腳邊神情苦澀。
“那時她一走到食棚裡,笑臉嘻嘻地看着我問:‘老伯,今天吃啥呀’,我便想起來我的女兒,但細細接觸後我才發現,她跟我女兒不同,她更堅毅更勇敢,小寒死的時候她都照常完成着她的任務,隻是一到晚上便劍不離手,那天陛下封她為鎮西将軍我倒還替她開心。”
老黃看周勝景沒出聲,接着說道:“她是女子,卻不比咱們男子差,論功績她是這個。”
老黃朝武京的方向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不知是比給李堇葵的還是給周勝景看的。
“女子在世道生存本是艱難,我們不能執着于她的性别就否認她的成就。”老黃柔聲安慰道,卻沒成想周勝景早已蜷縮在他腳邊泣不成聲。
他抽泣着解釋道:“不是的,老黃……我沒有責怪她……我隻是生氣她瞞着我……”
老黃沒有說話,隻是拍着他的背安慰着。
而這邊花瀾掀開将軍營帳,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等江無塵将手中的卷軸放下來後才禀報道:“将軍,李堇葵性别之事暴露了。”
江無塵聽到後并沒有太震驚,仿佛早就料到了,隻是神色有些惋惜:“這麼早?隻可惜這下就沒有把柄拿捏謝書群了。”
語畢,她吩咐道:“李堇葵走之前有意培養的那個人,可以觀察觀察。”
關西一下子折了三名大将,江無塵還有些心疼,眼下隻能盡快再培養出來一批新人。
……
武京,章府。
距離剛開始搜查時已經過了一炷香,院子裡的地闆和屋子裡各處都被翻了個遍,仲善淵的臉色越來越沉,而周韶光則是抱着手在一旁笑得得意。
章家所有家丁小厮被圍在一起,不準亂動。
沒人能想到,下一刻就有人從後院跑了出來,大喊道:“大人!這裡有異常!”
所有人聽到這聲迅速朝那個聲音的方向集中,周韶光臉色一僵也跟了上去。
隻見衆人圍繞着一座假山觀察着,婁齊彙報着:“大人,這座假山是空心的,怕是有問題。”
仲善淵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下令道:“給我挖開。”
“萬萬不可啊!這……這座假山是我們章家祖宗從皖北七嶺運回來的傳家石,不可以挖啊!”章烈從前院趕過來,大喊制止着。
“挖。”
“不可啊!”章烈要向前沖去阻攔,卻被仲善淵的手下攔住,捆到了一邊去。
果然,沒挖幾下假山的底盤不穩,搖搖欲墜,衆人将假山推倒,赫然露出了一個巨大的地窖。
仲善淵騰出手來,用匕首撬開了鎖,地窖門被掀了開來,一道長長的樓梯直通底下,盡頭是看不清的黑暗。
婁齊點燃一根火把,緊跟在仲善淵身後,一行人通過了一道又一道門,最終在盡頭看見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的身影,瘦小虛弱甚至一動不動,在寒冬裡潮濕刺骨的地窖裡,仿佛沒有了生命。
隊伍裡的一個手下忽地沖到李堇葵的面前,用随身的匕首将繩索割斷,李堇葵渾身失去了支點,迅速癱倒在那個手下身上。
婁齊皺眉不悅,他剛要開口呵斥,仲善淵卻擡手制止了,身後的火把忽隐忽現,将那個手下的臉照得清清楚楚,這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李堇葵整個人被凍得發抖,連四肢都沒有了知覺,忍着隐隐作痛的胃,她緩緩睜開了眼。
看着謝書群的臉,她鼻子一酸,撇下了嘴,但身體卻動彈不了,李堇葵就這樣被謝書群抱在懷裡,她小聲地哭道:“你怎麼才來呀……我都快死了你才來……”
“是我的錯,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謝書群柔聲地問道。
“特别特别不好……”李堇葵的眼淚順着臉流進頭發裡,嘴唇幹澀得裂出了血,眼淚是此刻她身上最燙的東西。
他沒再在地窖裡浪費時間,抱起李堇葵轉身往外面走去。
經過仲善淵時,他擡眸看了一眼他:“多謝仲大人的幫忙,等僅僅恢複好了,我自會将人送上門。”
婁齊一臉敵意,剛想要阻止,仲善淵卻給他們倆人讓出了一條路:“請便。”
謝書群走後,婁齊一臉不甘地看着仲善淵,他問道:“大人,你為何要放走罪犯?”
仲善淵也不解地看着謝書群的背影,自我懷疑着:“我看見他的重瞳了,不知為何,直覺告訴我,此刻放過他是最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