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晰塵猜估計孟楚洲不讓曲沁出來也是這個原因。在他身邊還能放心點,從港城來北城這邊,變故太多,不安全。
中午的時候,唐栀去附近的超市買菜,唐晰塵沒跟着進去,靠在門外一棵粗大樹幹旁和傅城深打電話。
傅城深通過孟楚洲這條線重新聯系上了唐晰塵,于是當天就把外派找唐晰塵的人收回來了一部分。偶爾和對方通通電話,說一下西城這邊的情況。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西城?”傅城深問。
唐晰塵透過玻璃看到室内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穿着和自己款式相同的羽絨服,低頭正在挑菜。
“急什麼。”
“你倒是不急,你家那邊可都快急瘋了。”傅城深說,“你家老爺子難得出面,動用人脈查你這車禍這事,知道你沒死,又找不到人,恨不能發通緝令。現在整個西城都知道你家老爺子的寶貝繼承人不知去哪兒了。”
唐晰塵點了根煙,側身擋風,在寒冷中燃起一根慢慢抽。
“所以。”
傅城深:“聽完感不感動。”
“感動。”唐晰塵聽對面老友明顯調侃自己的語氣,順着話茬接着演,“特别感動。”
傅城深從前在傅家過得一般,偶爾兩人都受不了彼此家庭的壓迫跑出去,從小認識到大,知根知底莫過于此,他自然清楚唐家虛假的融洽背後是什麼。
龐大的機器運轉需要關鍵的樞紐,打磨了二十多年的完美零件突然缺失,維持機器運轉的操縱者自然要對逃脫掌控的零件嚴厲追捕。
傅城深作為多年老友自然知道唐晰塵渴膚症和心理問題的嚴重性,畢竟自己跟他半斤八兩,沒那麼極端但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傅城深還在那邊聊,唐晰塵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實際上魂遊天外。他看見唐栀拎着袋子,裡面有各種各樣的蔬菜,站在付錢隊伍的最末端,袖口露出一截皓腕,偏頭時碎發露出一隻若隐若現的耳機,午後陽光将她側臉照得透明。
唐晰塵很少讓人知道他生病受傷,就像在腦海裡設立一個與之相關的自動程序。
默默屏蔽一切,沒有必要透露,也無人關注,久而久之成為固定模式,專業的醫療團隊會替他解決一切,精密儀器會比叮咛軟語更加有效。
但事實證明,慣性會被打破。
回到縣城的第二天,唐晰塵聲稱自己病情有嚴重的複發可能性,水土不服,食欲不振,完全罔顧前幾天生龍活虎的在兩個地方來回折騰晚上還能回到鄉鎮給唐栀帶飯。
唐栀倒是真的被唬住了,第一反應就是去探唐晰塵的腦門。随後拉着她去了附近診所,确認無事後又詢問大夫哪些食物有助于身體恢複,問了很多。
就像她今天買的菜,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大部分是給唐晰塵買的。外賣唐栀怕不健康,幹脆自己開火,包了一日三餐。
午後陽光落在雪上盈盈一片,唐栀拎着大袋小袋從超市走出來,唐晰塵掐了煙,走過去接過袋子。
一枚藍牙耳機猝不及防被塞進耳朵裡,某一段輕盈舒緩的輕音樂流進耳畔。
“這什麼。”
“前幾天和你說的,那款遊戲的背景音樂。”唐栀笑着問,“好聽嗎?”
有點悲傷又幽遠的曲調,像月光落在雪面一般輕盈。
唐栀仰頭看着他,鼻尖被凍得有點紅,眼睛很亮,比這片潔白雪地還要亮。
唐晰塵從未在這樣寒冷冬天感受過陽光,西城的氣候緻使凜冬的數九寒天也不會飄雪,潮濕海風會伴随着終年如春的溫度,不會看到一片蒼茫的白覆蓋整個世界,卻依然讓人詭異的感受不到的多少舒心适宜的溫度。
但這裡不一樣。冰封千裡,所以當冬日陽光肆無忌憚傾落,他能感覺到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溫暖的熱流輸進心髒,幾乎讓人以為已經損壞的心髒重新跳動,緩慢而清晰。
熾熱冬陽的午後,呼出的冷空氣和喧嚣街道伴随着音樂回旋,構成煙火人世。
他在一瞬失焦的陽光中再度看清她的臉,依舊是熟悉的眉眼,卻是笑着,仿佛陽光下舒展的花瓣。
她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锲而不舍地問他,“好聽嗎?”
他凝視良久,在流動中握住她的手,帶她回家。
“一般。”
……
午夜八點過後,酒吧陸續開業。
調酒師用布擦拭高腳杯,酒吧五彩燈掃過昏暗室内,有客人悄然坐在調酒台前,伴随着一聲清脆的打火機掀蓋聲。
“想喝點什麼客人?”
“随便。”缭繞煙霧蔓延開,修長指骨敲了敲大理石台面,兩聲清脆的響,“兩杯。”
調酒,切冰,動作一氣呵成。一杯藍莓茶,一杯馬天尼,藍莓茶送到女士面前,馬天尼送到男士面前。
然而那名男士将兩杯酒都推到了年紀不大的少女面前,少女看了會兒,端起那杯馬天尼嘗了口。
馬天尼遠比藍莓茶酒精含量重,調酒師心想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剛要收回目光,無意中撞上一對深邃灼灼的黑眸。
調酒師壓下狂跳的心髒,面上禮貌問詢,“先生,還有什麼能為你服務的嗎?”
“有。”他彈了彈煙灰,“我找你。”
“認識孟楚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