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那朵蓮花消散,這世間她與她的牽絆徹底被斬斷。
兩百年前,她斬去了淮水邊的那座泥相,本以為這世間但凡與她相關之物總是留不住,這世間知道她與她之間的故事的隻有解山之上的小白。可原來,在淮水邊上,還有一座這樣的城鎮,塑着這樣一座神像。這城中數萬人,都曾見此神像。他們,都是她與她之間羁絆的見證者。
淚水滾燙,傾瀉而出的時候,敖寸心甚至自己都不曾反應過來。
隻是呆呆地仰頭看着神像。
玄默:“兩百年前,那些凡人在龍女廟坍塌之後又在遺址上重新修建了一座。可時移世易,那地方随着凡人分散遷居,孩童垂老,早已荒蕪。”
敖寸心:“我知道,我見過。”
她去的時候,龍女廟已經荒蕪,雜草叢生,蛛網遍結。
泥相灰撲撲的,還損壞了一半。房梁上的瓦片落下來,剛好就砸在她的腳下。
當時的敖寸心在破廟裡站了很久,看着那座損壞的泥相,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再後來,她便再沒回過淮水。
玄默:“原來,您回來過。”
玄默:“若是他們知道,應當會高興。”
玄默:“他們一直很自責,當年您救了他們,他們卻在您面臨危險的時候退縮了。”
敖寸心偏頭看向玄默。
那是他看着出生、長大、救下、又看着他們離開、老去的凡人。
敖寸心偏回頭:“、、不過是,一群孱弱的凡人。”
面對生死,她曾有過被背叛的氣憤怨怼,可那都已經過去了。
在西海海底的時候,在腦海中還回蕩着念的聲音的時候,在她說出“凡人不都是好的,但總有好的”的時候就已經過去了。
玄默笑了笑,知道敖寸心早已釋然,便也沒有說更多關于那些孱弱凡人的遺憾,隻是道:“這些年,人間發展蓬勃,淮水邊上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城鎮。這裡距離當初您庇護淮水之民的地方最近,所供奉的香火也最鼎盛。沿着淮水向下,三公主或還能看見其他的廟宇。”
敖寸心:“、、他們如此建廟,就不怕天庭再次問罪。”
玄默:“他們隻是凡人啊,凡人能知道什麼呢!”
玄默:“他們隻是兩百年更替,延續着先人祭拜的習慣而已。”
玄默:“更何況,此廟供奉的乃是淮水水君。至于淮水水君是誰,凡人又怎麼會知道呢?若是連供奉的凡人都不知道,那天庭又如何能追根溯源怪罪?”
玄默:“凡人孱弱,生老病死。他們既惜命求生,也想盡心力填補憾缺。”
玄默:“這已經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既不為敖寸心招惹麻煩,也避免天庭罪責。
也難怪,這兩百年來,她并未收到信衆的祈禱和香火。
可如此一來,即便他們再祭拜,再祈求,也尋不來她的庇護。
玄默:“有什麼要緊呢?凡人啊,他們尋求神靈的庇佑,可卻并不隻是尋求神靈的庇佑。他們曾與天争,曾與地争,曾與妖蠻野獸争,曾與神仙神靈争。他們本身,就有頑強生存下去的力量。如今雖然過去了兩百年,但也隻過了兩百年。您曾經救助淮水、救下他們祖先的故事還未曾消弭,他們的供奉,不隻是在祈求庇護,也在表達感激。凡人,說他求生畏死也好,說他自私懦弱也行,可說他知恩知德、一片赤誠也未嘗不可。善惡兩面,熠熠生輝,凡人,一貫如此。”
是啊,善惡兩面,熠熠生輝,凡人,一貫如此。
敖寸心看着神像。
所以,你才會如此喜歡人間,喜歡到想要有一顆心,想要感受人間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