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戬曾經死過兩次。
一次是天庭派大金烏屠戮楊府的時候,他身中天蓬元帥的催齡掌,一度以為自己死了。一次,是他在梅山為了哮天犬中了五哥等人的圈套,甘願放棄自己的生命。
而這兩次死亡,他都逃了出來。一次醒來之後,妹妹被抓,他心急之下騰空遇到了嫦娥,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那麼美那麼讓人心痛的仙子。而另一次,在他放棄生命,甘願魂飛魄散的時候,她又出現了,她讓他不要放棄生命,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可是他有什麼遺憾呢?
如今弱水上天,再也沒有百姓需要他來背負和承擔;他的師父、兄弟、哮天犬都好好地活着,是天庭冊封的神仙,有安身立命之地,不必再擔心天庭的追殺和威脅;他的妹妹,有寶蓮燈護身,是天庭敕封的三聖母,再也不需要他擔心;那一片月光,永遠高懸于九天之上,永遠幹淨皎潔,不曾被陰霾沾染半分。
他應該沒有遺憾了。
可是、、、
“要靠着别人的需要,靠着背負的責任才活下來的人,太可悲了。”
“我活着,是為了折桃花,為了看熱鬧,為了遨遊四海、任意妄為。總歸,不會是為了别人需要。”
“我敖寸心或許會為别人而死,但活着,一定是為了我自己。”
楊戬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忽然想起這些,在死亡之前,在意識消散跌入深淵的邊緣。可他确确實實想起來了,想起了月光下稍顯暗淡又格外貞靜的桃花,想起月光下站得遠遠的卻又讓人不可忽視的龍女,想起了那一襲紅衣,想起了那雙清醒又堅定的眼睛,那裡面燃燒着讓人想要活着看到她所說的一切的火炬、、
要為了自己,活着。
而就在這時,一道亮光劈散了纏繞在楊戬身上的塵土。
黑暗乍隐,光明乍現。
入眼之處,一襲紅衣,一如西海岸邊的初見,一如月光下的醒目。
目光所及,視線之内,盡是她。
風波乍聽,塵沙落定。
雲霄并兩個妹妹從陣法之中走出來,其中一個仙子拿着剪刀指着敖寸心:“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大姐耗損法力助你拔除濁氣,為你澄明道心,你如今竟然恩将仇報,轉過頭來要對付我們?!該不會,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入陣來消耗我大姐的法力,趁機尋找陣眼的吧?!”
雲霄的兩個妹妹越說越覺得有理,不然何以解釋,敖寸心明明是來拔除濁氣的,卻在拔到一半的時候放棄了?楊戬他們又為何會如此輕易找到陣眼所在?
雲霄阻止兩個妹妹繼續說下去,看向敖寸心的目光依舊溫和:“你要救他?”
敖寸心偏頭看了楊戬一眼,見他也擡頭看向她,瞬間收回目光,面向雲霄:“我試過了,看着他去死。”
雲霄:“可是你沒有做到。你不忍心。”
雲霄倒是沒有像她的兩個妹妹一般動怒:“既是如此,便是立場相悖。我等姐妹不會留手,你也不必顧念之前的事情。天道之下,争的便是一線生機。”
說罷,三姐妹隐于黃沙。
沙塵席卷而來,伴随着法器揮動,兵戈之利。
敖寸心剛剛經曆濁氣暴動,一身法力運轉略帶滞澀,卻還是努力施法抵擋着黃沙,眼見楊戬還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好了沒有,我一個人可對付不了這個大陣!”
楊戬聞言,深吸一口氣,将敖寸心周身如同實質的黃沙盡數斬落,化為揚塵。
楊戬手持長戟,戒備着四周的動靜,目光落在敖寸心身上時,忍不住開口相問:“三公主讓楊戬記得曾經的約定,又為何要冒險再救楊戬?”
敖寸心打量周圍的目光一頓,睨了楊戬一眼:“本公主做事,需要向你交代?!”
敖寸心:“我還沒問你呢!楊戬,以你的修為,在那兩姐妹發現你的時候,想要在這陣中全身而退應該也不是難事。你為什麼會和她們打起來?”
楊戬默了一下:“、、她們說,你與四公主已經死在她們手上。”
敖寸心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看了楊戬一眼。
楊戬沒有看敖寸心,仿佛注意力都在大陣上:“是楊戬莽撞了。”
敖寸心收回視線,這滿目遍布的黃沙,時不時地就化為實質洶湧而來,或是傾覆,或是席卷,或是無孔不入,實在難纏。
她和楊戬隻有兩個人,站在這茫茫黃沙之中,就仿佛這片天地都在針對他們。
這樣下去不行,她一條海裡長大的龍,沒死在天罰下,沒死在天庭手裡,卻被沙子淹死,這說出去不得丢死人啊!
不對,她是龍啊!
呼風喚雨,凝聚水汽,是她如喝水遊泳一般的天賦。
這漫天飛揚的黃沙,是足夠輕盈才能揚起。若是,她能喚來雨水,沙子融合水汽,變成泥巴,她就不信,這黃沙陣還能像現在這樣困住她們!
敖寸心想到就做,當即開始凝聚水汽,妄圖以降雨來遏制黃沙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