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這是清心鈴,還有這個荷包,别在身上。”
宋權隻覺得眼皮格外沉重,他像是做了一個長夢,渾渾噩噩地醒來。雙眼依稀見得星點光,耳邊是那個姑子的聲音。
等等——
宋權的鐵劍欻一下橫在那姑子頸側,他連連後退,目光兇狠地盯着她質問其身份。那姑子帶發修行,冷帽下烏發如墨,盤發簪束收于帽中。她一雙杏目淡淡無光,臉龐梅狀的傷疤令人忍不住側目。宋權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山洞,懸着的冰刺寒氣侵人,那一團火堆估摸着便是那姑子點的,毛氅也披在了自己身上。那姑子将烤魚遞給宋權,道:“我若要殺你,你便沒有絲毫還手的機會。也不必再去想着你的兵馬,從你們入迷魂陣後,活下來的人便不多了。迷魂陣不但将你們的神智攪亂,也将你們的肉身拉入了陣下。我還未找到陣法下的藏污處,你走了運,未被拽下去。”
宋權聽着她那一番話,雲裡霧裡好似兩人是不同生靈般。
“你這姑子,究竟在說些什麼神鬼東西!陛下有令,凡是搬弄鬼神之說者,都....呃——”
宋權抵在她頸側的劍被她彈指揮去,随之一股沖波一樣的力,便如猛獸撞了上來。叫他痛呼出聲,一時間再也問不出什麼話。
“阿彌陀佛.....”女人盤珠低語,又擡眸道:“你且留在此處,若想活命,便不要随意走動。這山洞我布下了土界,邪祟進不來。你若要出去,那便自負。”
說罷,女人便直起身朝洞口走去。
“等等!你究竟是誰!”宋權大喊。
女人走至洞外才頓住腳步,道:“無名。”
青城火光漸褪,如烏紗的薄雲層層疊疊交接在一起,風吹草動間,能聽見稚童嗚咽。枯木逢春,屋上土花草繁茂,地面可見裂縫。莊稼枯,房生花,陰陽颠倒。
“予禮,你的傷怎麼樣了?”江一鳴關切地按住慕予禮的肩膀想要查看她的傷勢,慕予禮搖搖頭退後一步道:“一鳴,我沒事。我還在擔心,扶光。雖不知為何這青蓮劍便找上了我,但隻有把青城的事情解決了,沉香掌門才會兌現承諾,予我一個願望,是嗎?”
江一鳴不知為何慕予禮提起了這個,回想起沉香一掌擊來慕予禮不閃不躲硬生生扛下時,他便覺得心在抽痛。但更多的,是一種不解。江一鳴微微颔首,“究竟是什麼願望,一定要掌門才能實現。”
慕予禮聞言咬緊了牙關似是在隐忍什麼,但她最終什麼也沒說。
扶光,我的時間不多了。隻要我們二人的任務都完成了,那麼過程如何,也許你都不會再怪我。即便你要怪我....也等回到那個世界,再好好找我算賬吧。
“青城是沈栖音練就鬼閻羅最重要的一關,隻要這裡戰亂不休,那便足以她吸收怨念。”慕予禮踢開那顆石子,怅惘道:“凡人之軀也能夠比肩神仙,這裡的任何一個術士,都不必天上的天兵天将差。他們的修為,還有化出的怨念,對于魔族而言是大補。隻是....凡間的皇帝既然知道這裡多邪祟,為何又要派遣普通人來攻打呢?”
江一鳴順着慕予禮的目光看去,血濺草叢,分不清是誰的。而青城,雖說有法力的人居多。但也有大部分是百姓,并不是所謂的地廣人稀。稀少的是尋常百姓,而那些能者,皆隐藏了起來。而這又是為何.....
自己在書裡從未寫過這樣的設定,可偏偏穿書來以後,就有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難不成.....慕予禮搖搖頭,算了,等到她回去以後,還是把文墨小說給卸載吧,少看些瑪麗蘇仙俠,也少看那些現代靈異....
“我們的任務,是幫助一個叫靈真的佛門弟子,把青城的毒瘤給摘除。那個女子年僅十七,但殺人無數,以身種蠱,連魔族的人都退避三分,仙界都頗為忌憚。聽說那女子本就有魔族的血脈,還真是魔上加魔,三界退避啊。”慕予禮攥着手中自己所寫的任務紙條,又擡眸睨了一眼面前不遠處緩緩走出的少女,握緊手中的青蓮劍。
“四月春,蠱新娘。花轎出,隔陰陽。蠱蟲升,三界降。”
“尊上,魚兒上鈎了。”房間狹仄簡陋,隻留有床榻,書桌。姬野本想推開窗,可走至窗前瞧見窗外的一片漆黑後,便也心下了然。想來,忘憂谷被毀後,也隻有尊上敢再來此處。忘憂谷的這間屋子,是以前的神女所居。簡陋得令人咂舌。
“孤原本是想着,三月後将他們一網打盡。但現在想想,孤弑父,以女子之身上位,本就被衆人所不容。若想坐穩這魔尊的位置,靠的不是力量,是魔界的百姓。既如此,何不順水推舟,讓他們再去打,去消耗仙界的兵力。之後,我便再将怨念聚集,一舉修煉出鬼閻羅。那樣的話....”沈栖音垂下睫羽,“隻要修煉出了鬼閻羅,死去的魔兵,也能重獲新生。”
沈栖音眼中的灰暗不斷地翻湧交織,最終融入更深的眸底。她握緊手中的赤霄,再沒有一絲猶豫便剜向後背。血肉撕裂的聲音和沈栖音的尖叫混雜在一起,縱是見慣了厮殺的姬野,也難以将這一幕收入眼中。她眼眶含着熱淚轉過身,被剜下的大塊血肉,被割如絲線的皮綴着,又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沈栖音痛得快要暈厥,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發黑。而血肉模糊下,情根散發着淡淡的白光。
姬野知道,現在該由自己毀掉沈栖音的情根。她縱是再害怕,也還是沒有一絲猶豫地走上前,接過沈栖音手中的赤霄劍。
燭火将再度被剜下的肉的影子映射在牆上,接着是赤霄劍捅入其中,伴随着凄厲刺耳的尖叫,将情根斬斷,從層層血肉中挖了出來。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