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田也開始咳嗽了。
這件事片岡倒是知道,他皺眉思索,大概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片岡心裡有了底,他交代東:“這幾天關注所有投捕的狀态,再有什麼事情及時聯系我。”
東點頭:“是!”東離開房間後,第一時間就去找那對投捕。在他找人的過程中,教練的處罰難免被傳開了。東轉了兩圈沒找到那兩個人,甚至連一個二年生也沒見到,不知道他們去哪裡訓練了。最後他隻抓到了若杉,問起阿部津和克裡斯之間最近發生了什麼。
房間裡,片岡向太田解釋自己的安排和處罰:“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他倆搭檔的時候,配球全部由克裡斯決定,那時候就出現了問題。”
太田不太明白:“配球不就應該由捕手決定嗎?而且阿部津不搖頭,不正能說明投捕一心嗎?”
片岡否定太田的說法:“投手從不對配球搖頭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投手對比賽的消極。阿部津提不起幹勁,才會覺得自己投什麼球都可以,然後不負責任地把比賽全部交給克裡斯。”
作為前王牌投手,片岡的話格外有說服力。太田震驚了:“怎麼會是這樣……”
片岡摸出煙,把煙夾在指間:“這次輸球其實也不算是壞事。正好借着這次機會,讓他們兩個分别與其他人搭檔,慢慢找到比賽正确的節奏。”
太田還是有疑問:“可這場比賽阿部津不是在最後對克裡斯搖頭了嗎?他們是不是已經開始調整了?”
片岡拿起打火機,按下點着火,然後又松開手把打火機放回去。他歎氣:“是的。克裡斯發現了阿部津的消極,所以他想讓阿部津多提自己的想法,積極參與比賽。可阿部津不參與配球太久了,他失去了對打者的謹慎。而克裡斯更糟糕。他沒搞清楚,捕手的職責确實包括讓投手愉快積極地投球,可這不意味着要去縱容投手的任性。阿部津想投的球無法解決打者的時候,他必須強勢拒絕才行!”片岡太清楚捕手過度縱容後,投手能有多得寸進尺了。
太田點了點頭,皺着眉繼續問:“可他們倆的處罰力度不一樣,會不會引起他倆的矛盾?而且從教練你的分析來看,克裡斯的失職更多吧?”
片岡把煙捏在指尖,看向了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阿部津正準備投球。片岡沒多解釋:“比賽的勝負一半以上由投手決定,阿部津要比克裡斯更謹慎才行。”有些說不出口的是,克裡斯有職棒球員的爸爸,而阿部津什麼都沒有。他必須比克裡斯更加努力,才能獲得與克裡斯不相上下的資源。片岡在阿部津身上投注了更多的希望,自然會對他更嚴厲。
片岡聲音低了下來,像是自言自語:“希望他們都能好好反思,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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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無意識地盯着地面。長椅旁有一杆路燈,燈光照到他的頭上,在長椅前的路上映出他不長不短的影子。空氣中浮動着嗆鼻的花香,昆蟲的鳴叫也讓人煩躁,撲在路燈上三四隻蛾子,把燈光搞得明明暗暗的,令人頭暈。克裡斯大腦中一片空白,很難進行思考。
忽然,一瓶橙汁怼到了他眼前。他擡頭,是伊佐敷。伊佐敷額頭上全是汗,脖子上挂着條毛巾,穿的棒球社發的長袖打底衫,看着像是剛跑完步。克裡斯接過橙汁,往長椅一側挪出點地方。伊佐敷在他旁邊坐下,身上騰出的熱氣忽地撲倒他身上。克裡斯再次确定,這家夥真的是剛跑完步。
克裡斯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橙汁。糖分讓多巴胺分泌增加,克裡斯心情好了一絲。克裡斯聽到伊佐敷問他:“發生什麼了嗎?”他勉強勾起嘴角,沒說話。
克裡斯一向内秀,他很少表現出明顯的個人情緒,更别說抱怨什麼了。現在這麼消沉,肯定跟今天對秀榮的比賽有關系。伊佐敷隻知道教練把他們叫走,不知道教練說了什麼,一時不知從哪裡寬解他。
這時候,反而是克裡斯開口了,他打起精神問伊佐敷:“明天的比賽準備好了嗎?肩膀狀态怎麼樣?”
心情那麼糟還顧得上自己,伊佐敷一時受寵若驚:“嗯,還不錯。山路前輩和我看過錄像了,大概掌握了對手的打擊策略。剛剛我自己做了兩組瑜伽,阿哲還幫我按了會兒肩膀。”
克裡斯将自己的糾結與痛苦咽下,努力履行自己作為正捕的義務。他說:“明天你隻需要上場七局,剩下的兩局會由光一郎投球。所以你一會兒需要給丹波講講對方的打線特點。”
伊佐敷很吃驚:“欸?為什麼?”
克裡斯說:“教練擔心光一郎一個人對上青藍學院有些吃力,所以打算用繼投策略。光一郎投六局左右,你投剩下幾局。你一會兒需要再看下青藍的打線特點。”
伊佐敷從長椅上跳下來:“青藍學院不是阿異先發嗎?!!”青藍是栃木縣今年春天的四強,是後三支隊伍中最強的對手,理所當然應該是王牌先發才對。
克裡斯臉色再一次變得陰沉,他沒回答伊佐敷的話。
伊佐敷心底一沉:‘阿異……這就是教練的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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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部津背靠着樹坐着,雙手摟着左膝,右腿伸直,腳尖抵着前方厚厚的灌木叢。灌木叢另一側就是公園的一條路,不過就算是有人路過,灌木叢也将他擋得很嚴實,讓人難以發現他。這裡是個僻靜的能安靜呆着的好地方。
他仰着頭,看着夜空。一彎上弦月挂在西邊的天空上,稀稀拉拉的幾顆星星點綴在周圍。路燈的光強勢地遮蓋住月光,穿過樹蔭照過來。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顆球,喃喃地說:“幸虧隻是練習賽……”可他的嘴角依然耷拉着,沮喪在全身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