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正刻,天蒙蒙亮。
卿月幾人已經吃完早飯,重要的問題大長老也已經交代完畢,周圍鄰居陸陸續續亮起燭火,開始新一日的勞作。
“時辰到了,再不舍終須一别,趁鄉親們還沒出門趕緊動身,不然被他們知道又得忙活一通,你們想走也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太耽誤事。”
卿月點點頭,作為聖女,從小到大受到的敬重與關愛實在太多,她非常認同大長老的說法。
“大爺爺說的對,寶山叔、明堂叔,我們走吧!”
卿月牽起清枝的手走在前面,顔朗和兩位叔叔趕忙跟上,三位長老和婆婆嬸嬸們跟着走了小半段路,眼看兩輛馬車消失在吊腳樓拐角處才緩緩停下腳步,忍不住哭紅了雙眼。
都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孩子,若非沒得選擇,說什麼也不會讓他們去冒險。
此一别,山高路遠,順利的話還能回來好好過日子,若是不順利,離别變成永别也是有可能的。
幾位長輩心知肚明,也正是因此,他們很愧疚,又很無奈,短短一個清晨,幾人仿佛蒼老了十歲,腰背更駝了。
馬蹄哒哒,迎着初升的紅日奔赴未知的将來。
…………
真正離開苗寨之時,馬車停下,車上五人忍不住回頭深深看了一眼。
大山、大江、苗寨,處處都如此熟悉,而他們最後這一眼要把這些全部深深刻在心裡。
“行了,出發吧!”
明堂叔淡然開口,打斷了幾個孩子不舍的情緒,馬鞭一揮,苗寨獨特的影子在幾人眼中逐漸模糊。
山路崎岖颠簸,周圍不是山就是樹,看的時間長了,眼睛開始變得疲憊,沒有蠱蟲可以煉制,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行程很枯燥,走着走着,三個小的禁不住開始昏昏欲睡。
馬車一路行駛,隻在午時停下歇息半個時辰,吃了頓幹糧,其餘時間基本都在趕路。
卿月和清枝第一次坐馬車,也是第一次出山,兩小姐妹的體驗感都不是很好,感覺全身都要颠簸散架了。
明明啥也沒幹,光坐馬車也覺得累的不行。
“好累啊!寶山叔,還有多遠能到南理城啊?我都想下馬車自己走路了。”
清枝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寶山叔在前面趕車,車轱辘碾壓地面的聲音太吵了,沒聽清她的問話,隻“啊”了一聲,不見說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也沒追問。
清枝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寶山叔的回答,立馬湊到車門邊靠着坐,重新問了一次。
“大概還有一刻鐘能走完這條上路,要說南理城,得天黑才能到。”
清枝聞言有些失望,不過知曉再過一刻鐘能走完山路,她的心情多少好受些。
“下了山路,路邊的風景就跟現在的完全不一樣咯,有田地,有村落,還有許多穿着打扮跟咱們不一樣的人。”
寶山叔也是從十幾歲過來的,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容易心浮氣躁,容易有小情緒,大半天的趕路他們應當快到忍耐極限了,趕忙說點自己知道的開解一下,心中有期待,枯燥的旅途也能品出兩分趣味。
這是寶山叔的經驗之談,也是他在外行走多年的感受。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叔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那就好,隻要不讓我一直看樹,我都能接受。”
清枝終于露出笑容,面上神色也舒緩很多,卿月與顔朗也是如此。
就在這時,清風自林間吹過,夾雜着草木清香徐徐拂過清枝臉龐,在馬車中轉一圈,帶來絲絲涼意,很快又從窗戶溜出去了。
“真涼爽,這樣的風再來幾陣就好了。”
清枝喃喃,緩緩閉上眼睛感受難得的舒适。
這樣安安靜靜,一刻鐘便過去了。
正如寶山叔所言,馬車暫時出了山路,迎面是綠油油的片片田地,目光略過田地,能看到不同于苗疆吊腳樓的矮瓦房。
阡陌交通,格子形狀的田地,隻過一輛馬車的土路上,老母雞帶着一群小雞在覓食,也不知哪家的大黃狗,對着馬車一陣狂吠,瞬間引發其他犬吠,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目光從村子挪開,能看見不遠處的矮山頭被勤勞的村民開辟一塊塊山地,都種上了糧食。
“你們瞧那邊,遠遠望過去像不像梯子,那叫梯田,也不知誰取的名字,真形象。”
寶山叔憨笑,一邊趕車一邊指着不遠處的山地,繼續說道:“前兩年我就和長老們提過開墾山地的建議,長老們覺得可行,後面被别的事情耽誤一直沒落實,也不知我們從上京城回來能不能吃到山地種的糧食,嗐,真能種成,族裡能省不少買糧食的錢。”
“肯定可以。”
卿月在腦海中想象糧倉爆滿的場景,忍不住露出笑容,并積極接話,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車上幾人聞言,也跟着笑起來。
相比這輛馬車的和樂融融,獨自在前面馬車的明堂叔顯得格外孤獨冷清。
他駕駛的馬車主要裝行李,裡面除了幾人的行李還有鍋碗瓢盆,大米芋頭紅薯等物品,稍微一颠簸,還能聽見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響。
一天下來,他隻在中午和人說過話,其他時間基本在沉默中度過。
戌時一過,天逐漸暗了下來,一行五人也終于進入南理城,入住了離北城門最近的緣來客棧。
這個時辰沒什麼新客人入住,隻有零星幾人在大堂處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