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停下時輕微的晃蕩讓蘇靜醒來。
她有些迷蒙,渾身睡得暖呼呼的,睡意濃重,似是有來自深淵的手拽着她的意識往下沉,手軟得連提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周遭是濃淡不一的墨色,左邊有着朦胧的光源,右半邊身體格外熱乎,她發了會兒呆,意識逐漸回籠。
“主人,你醒了?”
溫潤悅耳的聲音在耳側響起,蘇靜揉着眼睛側過頭,在極近的距離裡看到了清逸絕塵的臉和飽含笑意的黑曜石般眼眸,猛然坐直了身體,睡意全無,按着心髒努力緩氣。
且不提她的老毛病,單說一醒來就在黑暗中看到那張似熠熠發光般的國寶級别的臉,這就是對眼睛和心髒的雙重暴擊!
“為什麼我會靠着你睡覺?!”她難得地擡高嗓子。
“是主人自己靠過來的,或許是因為我比較暖和吧。”玉君子摸了摸殘留着主人體溫的肩膀,似是依依不舍,語氣還帶着沾沾自喜。
蘇靜使勁揉着自己的臉,想冷靜冷靜,卻發現她就算是姓冷不姓蘇她也冷靜不了了,遂喊道:“蝶葉舞!”
“在這兒呢,主人~”
左邊開着的車門處,蝶葉舞彎腰探頭看過來,笑眯眯地應道,車廂裡撲來一陣甜甜的香味。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氣急敗壞。
“主人……”蝶葉舞神色驟然變得凄婉,低下頭,用寬大的袖子捂住了臉,隻露出似泣非泣的翦水秋瞳——蘇靜發現這家夥這麼短的功夫裡竟然換了身衣服——語氣哀切,如泣如訴地說道,“我們隻是傀儡,沒有主人的命令,是萬萬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啊……若主人明說不許您靠着玉君子,我們定會遵從命令的……”
“然後讓我靠在你身上是吧。”
蘇靜随手抓過不知何時掉落在膝蓋上的阿波羅朝她扔了過去,盡管距離極近,蝶葉舞卻毫無難度地把手臂從臉上放下、輕松接住了阿波羅,笑吟吟地朝她伸出另一隻手:“主人,到家了,既然醒了就回去休息不。來,天太黑了,我扶你下來。”
絕世容顔背着光,那雙漂亮的绯色眼瞳映着點點笑意,明亮如星,好似那夜在地下初見,卻又比那時候更添風采。
蘇靜看了她一會兒,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握住了她的手,與她一起下了馬車。
結界将風雪全部擋去,高處月華隐隐,眼前是堅硬古樸的黑色城堡,靜谧安甯,火光與機械燈将其幽深處照得洞亮,橘黃的光芒與靜候的傀儡把冬夜照暖。
左邊被蝶葉舞牽着手,右邊有玉君子亦步亦趨,蘇靜仰頭望着城堡,發現她來到這裡不到十天,風塵仆仆之後歸來,她竟覺得有着說不清的熟悉親切。
自嘲一笑,蘇靜朝着城堡走去,沉重的披風随着她筆直的步伐輕晃,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與第一次來這裡時的倉皇迷茫不同,她的步伐明确堅定,一步步走得很穩。
她對着在城堡等候的傀儡們輕輕點頭,銀面反射着暖光,她輕聲說道:“辛苦了,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