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幫你找一個主人。”
“如果外面依舊和我所知道的一樣,那麼傀儡師應當并不好找。”
“承蒙你的主人關照,我現在是寒荒廬的城主。聯盟裡論起傀儡師的培養,僅次于翡翠城,動用我手中的權利,想找出一個傀儡師很容易。”
蘇靜淡淡說着,寸步不讓。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别說寒荒廬廬主的權柄她一個子兒也沒有碰到了,來到這個鬼地方以後,她連一個大活人都沒見到,可談判就是如此,她們都明白,彼此手中握有對方想要的東西。
她在畫大餅,蝶葉舞知道她在畫大餅,這個時候比拼的就是耐心與決心——在這方面,她不打算輸給什麼人。
蝶葉舞停頓片刻,在沉悶又寒涼的地下室裡,于凝滞的沉默之中,她擡眸凝望着她。
長睫如蝶翅輕顫,不知在想什麼,臉上掠過恍惚之色,神情放遠,眸色波動,似乎在那個刹那,流年已匆匆走過一遭,再開口時,聲音旖旎低柔如一場魅惑夢境。
“可我想要的主人,是你。”
那聲音順着地下室陰濕暗道朝着遠處幽幽傳去,回音撞在她耳朵裡,帶有幾分凄涼歎惋。
蘇靜一笑,尋思着他們若抓來的不是她,而是随便什麼男人或是偏好此道的女子,此時大概已經潰不成軍了。
“還真是熱烈的表白。”蘇靜不鹹不淡地回應道。
無論是玉君子也好、蝶葉舞也好,這些高級傀儡單說容貌魅力,傾城傾國也不為過,放出去就是禍水,好在她對皮囊的免疫力足夠強大,也對自己的長相很有自知之明。
“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呢?我隻是一個傀儡而已,一旦簽下了靈魂契約,我就再也無法違背你的命令。對于你來說,這分明有利無害,你為何需要猶豫?”蝶葉舞低聲誘惑。
這傀儡如同能看穿人心,蘇靜被戳到了痛處,笑意淡了。
不錯,她确實是害怕。
她自然明白,簽下靈魂契約她就會居于上位,但也不認為這就是萬能的。
那份契約并不絕對,隻是連接着兩艘船隻的繩索,若蝶葉舞對寒荒廬廬主足夠忠心,她就可以透過劇烈的情緒起伏,沿着契約的繩索反客為主,将她吞下反過來将她控制住,就如同玉君子白日裡嘗試對她做的一樣。
這是個過于危險的賭博。
更讓她不安和焦躁的是,這與玉君子的情況簡直如出一轍,寒荒廬廬主又将他珍貴的棋子喂到了嘴邊,而她依然不得不吃下,因為蝶葉舞有她想要的答案,而在靈魂契約的束縛之外,她不相信蝶葉舞說得任何一個字。
蝶葉舞似乎也看出她的心思,豔麗一笑,不慌不忙地伸出了蒼白的手,低聲細語地訴說着充滿魅力的話。
“我可愛的主人,讓我成為獨屬于你的傀儡,從此以後,我就會言聽計從,隻為了你而行動。”
蘇靜眼神複雜,思緒翻湧,掙紮着憤怒與妥協的浪花,浪拍打着岩石激起三重高,又逐漸平靜下來,最終如平坦的湖泊,她往前踏出一步,在玉君子靜靜的注視下,握住了蝶葉舞一直停留在空中的有些透明的手。
蝶葉舞笑了。
蘇靜的手被她的手完完整整地包起來,往身前一帶,許是蝶葉舞力氣太大,許是饑餓讓她控制不住,她感到骨頭驟然作疼,整個人被帶得往前踉跄了一步方站穩。
手指相接,靈魂相處,刹那,似大河決堤,她再次體會到了第一次觸碰玉君子的本體時的感覺,靈魂之力跟不要錢一樣地往外噴湧——甚至比那次更過分,因為蝶葉舞過于虛弱,那單薄的靈魂在貪婪地啜飲着瓊漿玉露,恨不得要将她全部吞食入腹。
靈魂之花在體内劇烈地明滅閃爍,蘇靜感到一陣暈眩,眼前發黑,大腦的血脈似是被人用錘子猛敲,痛得難受,她暗道一聲糟糕,手腳軟得沒有力氣,身體發晃就往前跌去。
她做好了摔倒的準備,放棄地閉上了雙眼。
可預期的疼痛并未到來,她頭昏沉沉的,過了幾個呼吸才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不算柔軟,也絕不溫暖,可在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被極珍惜地摟緊了。
許是因為對方是女人,許是過于疲倦,她的身體沒有感到劇烈的排斥,反倒讓她在極度的疲憊之中感受到了莫可名狀的安心。
但她依舊不是一個輕易将自己的安全交出去的人。
在意識徹底斷掉之前,她用盡最後一份力氣擠出了一句話,然後頭一歪,徹底陷入昏睡之中。
暗室中重新陷入了寂靜。
身體裡重新充盈着豐盛的靈魂之力的蝶葉舞摟抱着她的主人,緩緩收緊手臂,将臉埋在她與傀儡不同,十分溫暖的頸窩裡,滿足地、深深地歎了口氣。
一根精緻的簪子從後方悄聲無息地貼在她的喉嚨上,如同毒舌吐出了信子。
“你明明都聽到了她的話,知道我什麼也做不了,幹什麼還要擺出這種姿态。”
蝶葉舞閉着眼睛,嘴邊帶笑着說道。
玉君子不知何時繞到了她的身後,手臂穩定絲毫不動,隻有衣袖在微微飄動。
“放開她。”他十分溫柔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