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時鐘一直在轉。
我看看表又看看她,要到下班時間了。
“想起什麼了?”
作為心理醫生我經常要這麼問病患,但這些對話出現在我和傅之揚身上,就顯得格外好笑,我擡頭觀察她的表情,分不清自己是想治療還是測驗,測驗自己在記憶裡留下幾瞬,想知道那晚的吻,我發揮的怎麼樣。
傅之揚瞪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我,臉上寫滿莫名其妙。
好吧…..
說明我吻技應該挺爛的。
“想不起來就算了。”我掐着表把電腦關合,桌面上文件雜亂,積攢成山公式書,以及下午等待我的幾個重要會議,留給我吃飯的時間不多。
傅之揚看上去是被吓到了。
我不想用喚醒片段的方式來給她記憶施壓,于是輕松道:“好了,我到下班時間了,下次再說吧。”
但她還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現在是炎夏,傅之揚穿着救撈局統一發配的短袖訓練衫,下半身卻套了件很醜的網球褲。
像是下午要去約會,熱褲的衩都開到大腿根了。
她身上不能有疤,不論是高壓作業還是減壓作業,皮膚疤痕會在氣壓不平衡時成為緻命因素,誰會想做在海底爆漿的屍體,怕是傅之揚最喜歡。不然她怎會穿如此短的褲子去打網球?這很容易産生意外擦傷。
我腿上的疤就是這麼來的。
她不是着急想下海嗎?憑什麼不注意防護。
但我不想提醒她褲子太短。
畢竟我們才剛剛見面。
我将桌面收拾幹淨,對傅之揚發起邀約,“你一會回宿舍還是怎麼?….要不一起去吃個飯?”
傅之揚還沒從上個話題中回神,但因為見我已不在乎,索性也閉口不提,“我下午有事,吃飯就不必了。”
我笑笑,“去打網球比在報告上簽字還重要。”
“你怎麼知道?”
傅之揚仿佛很讨厭我可以未蔔先知。
我帶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職業病。”
職業導緻我必須當個清醒的旁觀者,總耐心去傾聽人類袒露出的苦難。他們在海底感受到的壓抑,在戰争中碰到過的血腥,在人性拉扯時不小心崩塌的信念,以及關于愛的殘垣斷壁,都将是我的工作的服務範疇。我插手協調人和思維的關系,避免他們的精神陷入的僵局。
隻是我也會麻木,例如此刻。
“祝你下午玩的開心。”
我轉身推開身後的窗戶,希望密閉的空間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也趁機吸了一口鮮氧,傅之揚還我的确實不夠。
傅之揚嗯嗯啊啊的像是有什麼話說。
她可能是覺得有些抱歉。
畢竟我馬上都要下班了,她還沒能想起那天甲闆上發生的事情,語氣心虛,跟在我屁股走出辦公室,“反正時間也來得及….要不一起去個飯也行。”
“是為了下海而巴結我?”将辦公室鎖上,往樓下走。
“這倒不是。”
她比剛見我時語氣柔軟了許多,可能是被我那句「除了我沒人會給你簽字」而吓到,又或許她心虧。
總之她在我面前試圖去辯解那些遺忘,“你也知道我們減壓需要在水裡待四五個小時…..”
我譏諷道:“所以呢?你們複制了魚的記憶?”
“…..”傅之揚沖我眨眨眼。
我不想看她,頭扭到旁邊問道:“所以要帶我吃什麼?”
“食堂?”她從褲兜裡掏出飯卡,在我眼前擺動,“随便你吃什麼。”
我倆并肩下樓,正好碰到來送材料的一大隊隊長。
他急匆匆往樓上跑,瞄到是我伸手打了個招呼,随後又看到傅之揚。
他停下腳步皺眉道:“你倆這是要去吃飯啊?”
“嗯,剛到點。”我答道。
“你們倆這是….”他疑惑看向我,指指我和傅之揚。
“剛認識。”我慢吞吞的往樓下走。
“哦哦。”他點點頭,揚起手裡的材料,“後天晚上的聚餐你可别忘了。”
我不停的往樓下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