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哥哥昨天就已經走了啊。”
“不會的,他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哥哥不會抛棄她的,就算他說過自己是累贅,是不被期待的降生,就算他讨厭自己,但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恐懼,在那瞬間蔓延全身。
“.......”梁祯元放下手機後又察看了眼她的反應,很奇怪,怎麼在發抖?
于是他蹲下來,她的模樣在視線範圍内變得愈發清晰。
“還好吧?”
她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梁祯元盯着她看,發現她一直在深呼吸,眼睛往下方看着,他也垂下眼,看到了兩人相融的影子。再然後,維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氛圍被她的哭泣聲打破,而她似乎連擦眼淚的力氣也沒有。
“對不起.....”
她不斷地道歉,眼眶和面頰都變得濕漉漉的了,臉上的晶瑩仿若海上的潮水,翻湧着,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的心門。
而後,黑發落下來了一縷,輕擦過她的鼻尖,她終于鼓足了勇氣将臉擡起來,嘴唇仍在微微顫抖着,又抿緊,仿佛飽含着壓抑的情緒。
“抱歉,讓你看見我哭的樣子。”
沒關系。
梁祯元想說。
他也不喜歡讓别人看到自己失控的樣子。
“能起來嗎?我扶你吧。”
“能。”
梁祯元一直呆到經紀人來之前,因為疼痛和随之而來的陌生感,兩人沒有怎麼聊天,比起剛剛在昏暗的走廊裡說的話還要少。
看了眼時間,應該快要來了,梁祯元表示自己要走了,裴世理現在已經恢複了平靜,但看着狀态很不好,因為哭過,眼眶和鼻頭都紅了,模樣很可憐,梁祯元又有點猶豫,他是不是應該留下來和她的經紀人說明情況。
在對視的時間裡,裴世理開口道:“你走吧,等下你不好解釋的。”
“好吧。”
離開的動作沒有那麼利落,在腳步停頓的那一瞬間回頭,隻見裴世理仍用那哀愁的眸子注視着自己的背影。
“謝謝你。”
深夜十一點,醫院。
“我就知道會出事。”
“出事之後你才說這個?”
“就不應該再選人做替補,業内哪家公司會這樣做?”
“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我們能做主嗎?”
“世理這孩子怎麼了你?我感覺你對她意見好大啊。”
“什麼叫我對她意見大,你看過那孩子跳舞的樣子嗎?就這樣的水平?放在别的公司能出道嗎?也隻有HYBE願意收留她.....”
門外的争吵不斷,門内的裴世理翻閱着屏幕裡不停彈跳出來的消息,眼裡的光明明滅滅,像極了燃燒着的燭光在閃躍跳動,在心上撕扯出更大的傷口。
拜托,
别折磨我了。
其他人開完會回練習室的時候裴世理已經到了,頭垂得很低,很低,柔美的脖頸仿若低垂着的鈴蘭,紮在腦後的黑發松散地落在肩頭,即便如此,她左手的白色繃帶也十分顯眼,因為受傷,大幅度的舞蹈動作一律做不到。
剛剛那樣都忍下來了,現在看見獨自一人練習的世理卻突然很想很想哭。
為什麼呢,都這麼努力了,為什麼要在這個節點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裴世理沒戴眼鏡,以至于洪恩採一個箭步沖過來抱住自己才反應過來,最先感受到的是她濕潤的雙頰,再聽見她的抽泣聲後詢問:“怎麼了?”
洪恩採隻是哭,她嘗試過壓抑自己的痛苦情緒,可做什麼都不順利,她最終将全部的情緒爆發出來。
不止是她,視線裡,每個人的臉上都閃着朦胧不清的痕迹。
“哎呀哎呀,恩採這樣抱着世理,會疼的啦。”
金采源知道她很傷心,但不是都說好了不能在裴世理面前表露出不好的情緒嘛,一次沒提醒又又又忘記了。
洪恩採想要抓住她的雙手,但另一隻打着厚厚的石膏,動彈不得,她沉默不語,吸着鼻子不說話。
裴世理做不出任何反應,她好像沒那麼懂得僞裝,在受傷的時候也可以安撫别人的情緒,受傷的是她,她變得一團糟,比最開始還糟。
這感覺,就好像,好不容易拼好的拼圖,她童年最愛的玩具,将一片一片的碎片補足照片的空白,可被人一下子搗碎,拼圖和玻璃碎片混在一起,姐姐握住了她的手,那時候還小,但心裡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很清晰。
那是恨意。
太單薄,卻太容易達成的一種情緒,在隻學習了幾種自控方法的童年階段,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爆發。這種情緒激勵她走到現在,在達到極緻之前,裴世理會提醒自己用愛彌補缺陷。
“不疼的,沒什麼感覺。”
“那是因為,打了石膏。”
宮脅咲良在說完這句話後避開她受傷的那隻手,輕輕地抱住了她的腰肢,裴世理隐約聽見她抽鼻子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在極力掩飾内心的恐懼。
或許不隻是她在害怕,所有人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吓懵了,隻留下強烈的無力。
“怎麼會不疼.....”
“骨頭都裂了。”
一個接一個的,成員們抱着彼此,而被緊緊圍繞住的裴世理汲取到了自己需要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