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響視力好，即使隔很遠也能看到GUTG選手們在台上沖觀衆們打招呼的身影。他将帽子壓得再低些，生怕被哪個熟悉的人發現了。

“打擾一下，我要過去。”一個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女孩站在他左邊，朝他笑吟吟地說。

安語響條件反射擡起頭，反應有點遲鈍。

“嗯。”現場的座位間距不算寬，他必須側過身子才能讓出一條可以通過的路。

可女孩停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

“你還過嗎？”安語響問。

“啊，要過的，你旁邊有人嗎？”

燈光正聚集在舞台上選手的出場儀式，女孩的臉處在背光位置，讓安語響看不清她的表情，自然也發現不了她有一絲泛紅的眼眶。

安語響搖頭：“沒有。”

“好。”女孩從他面前路過，坐到了他右邊的空位上。

選手打完招呼，在比賽場上落座，紛紛戴好耳機調試鍵盤，準備開始今天的第一場比賽。

安語響半躺着閉目養神，隻等遊戲真正開始。

一旁的女孩突然跟他搭話：“你是來看比賽的嗎？”

“對啊。”安語響理所當然地回答。

都進比賽場館坐在觀衆席了，難道還能是來打醬油的？

女孩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點多餘，為了緩解尴尬隻能假裝咳嗽兩聲。“我也是，我為HONG而來。”

原來如此，大概率是方辰仕的粉絲。

“哦。”安語響随意地說：“我是來看GUTG的。”

“啊？”女孩對這個答案很意外。

安語響說：“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隻是沒想到，悠遠你，竟然會再出現在《夢影決戰》的比賽現場。”女孩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狠狠砸在安語響本來無波無瀾的心湖上。

“你知道我是悠遠？這也能認出來？”

安語響無語，他都已經口罩帽子齊上陣，甚至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地當個空氣了，搞不明白怎麼還能被粉絲認出來的。

女孩沒有看他，而是一味地注視着前方。“本來沒有認出來，可是我看到你眼睛的那一瞬間，就知道是你了，你的聲音一出，我更确定了我的判斷。”

“你是我的粉絲嗎？”安語響問。

如果是的話，他應該可以給她一個簽名。

“不是。”女孩答。

尴尬了，安語響摸摸鼻子。

女孩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以前是。”

安語響有點疑惑：“什麼叫以前是？我還以為你是直播間的水友。”

“直播？我不知道這些。在我的記憶中，你一直是HONG打野選手悠遠。”女孩的聲音依舊很輕：“這也是我線下看比賽都為HONG而來的原因。”

安語響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比賽台側邊插着的一面旗幟，也是HONG的隊旗。

女孩轉過臉來，安語響這才發現，她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兩年前，你突然退役，最難受的是像我一樣希望你前程似錦的粉絲。”女孩聲音有些顫抖：“我留戀HONG，因為那曾是你名字的前綴。可我也不想再關注你的後續，因為你選擇放棄的時候是那麼決絕。”

安語響腦子有些發懵，他還沒搞懂，怎麼能在觀衆席上遇見一個主動跟他搭話的e人，下一句話又發現這是個真情實感喜歡過他的古早粉絲。

她的語氣裡除了遺憾，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一絲久别重逢的喜悅。

這麼巧合嗎？

事實上就是這麼巧合。

要了命了。

“兩年了。”安語響說。

女孩任由眼淚從臉頰劃過：“是啊，兩年了。我真的沒想到，會在今天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關注《夢影決戰》的相關賽事。”

安語響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的内心五味雜陳。

一個從他打職業初就關注他的粉絲，因為他的突然放棄傷透了心，可她又仍然不舍，所以隻能自我折磨，留在原地，守着HONG的名頭，看一場又一場沒有他在的比賽。

遊戲而已，至于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安語響心裡早就有答複。

當然至于。

這是初心，也是夢想。

隻是他從來不知道，冠軍不僅是自己的夢想，還是支持他的粉絲的夢想。

“謝謝你。抱歉，讓你失望。”

女孩擡手輕擦眼淚，不小心暈染了精心畫好的眼妝。“沒關系，都過去兩年了，再多的遺憾也收斂起來了。我隻是感慨，居然會在這麼一個平凡的比賽日裡，毫無征兆地看見你出現在觀衆席。”

她笑了笑：“你不能理解，我認出你的那一瞬間，心裡有多震撼。”

安語響又何嘗不是呢？

兩年前在比賽場上意氣風發的自己，仿佛又出現在眼前。

安語響望着舞台出神，突然感覺到一絲目光的交纏。

是坐在比賽場上的阮祁甯！

他看見他了？

安語響在心裡默默感歎：電競選手不愧是電競選手，視力是真好。

既然都被發現了，也沒有再隐藏的必要。

安語響取下口罩，用嘴型說了兩個字：“加油”。

阮祁甯乖巧地坐在舞台上，愣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話回應安語響的鼓勵。

隔太遠了，安語響聽不清，字太多了，安語響也聯想不出來。

算了，看比賽吧。

……

曾經支持“HONG職業選手悠遠”的粉絲們不多，這個場館裡剛好有兩個。

一個坐在悠遠身邊，思索這兩年的遺憾究竟能否釋懷，一個坐在比賽台上，承載着悠遠的冠軍夢想。

遊戲而已，卻困住了太多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