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被遺忘的土地,荒涼、死寂,仿佛連時間都失去了意義。破敗的大地上,焦黑的土壤如同被烈火灼燒過千萬遍,寸草不生,唯有碎裂的岩石和腐朽的兵器散落其間,訴說着往昔的慘烈。空氣中彌漫着一種腐朽的氣息,仿佛連呼吸都帶着死亡的沉重。
天空永遠被一層濃重的黑色所籠罩,那是噬界之力的陰影,吞噬了光明與希望。即便偶爾有星光穿透這無盡的黑暗,也顯得微弱而冰冷,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歎息。這片土地沒有白晝,隻有永恒的夜,黑暗如同巨獸的獠牙,将一切生機吞噬殆盡。
作為數萬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的戰場,神明的力量與衆生靈的勇氣在此交織,爆發出足以撕裂天地的力量。然而,戰争的代價是毀滅性的。神明的參戰使得此地的法則徹底崩潰,時間與空間在這裡扭曲,往昔的影像如同幽靈般在虛空中閃現,鮮血與火焰交織成一片混沌。這些影像既是曆史的殘影,也是永恒的詛咒。
在這些略顯虛幻的影子裡,生靈的蹤迹就顯得格外顯眼了。
一道高挑的,散發着微光的身影在這些往昔之影裡穿梭,交戰着,她的劍勢鋒銳但不失穩重,與她周身時不時出現的法相虛影一同,為那她一次又一次的破開那些已然毫無理智的虛影攻擊,白金色的火焰更是直接焚盡了企圖侵入她的漆黑之力。
這是一名戰法熟練,且有着豐富作戰經驗的戰士。
在她的一番掃蕩之下,很快這裡暫時恢複了平靜,那名戰士也決定離開此地,畢竟這樣的殺戮并不能解決此地的問題,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經嘗試過了。
銀色的空間裂隙被打開,那戰士的身影也直接消失在了閃爍的銀光之中。
相同的銀光片刻後閃爍于這一方世界的深處,這裡相比起外界反倒是難得平靜。但其實戰士知道,這裡反而隐藏着最大的威脅。
一道白金色的身影在戰士出現在此地後緩緩凝聚成形,那也是一名戰士,不過隻剩下了靈魂,他所呈現的形象自然也是其生前的模樣,是個英氣十足的青年,
“念小友,曆練回來啦?”
“嗯,英哲前輩,近來如何?您的靈魂可還算穩固?我之前留與您的火焰可還算有幫助?”戰士揭下面罩,露出一張出塵俊俏的臉。
是的,先前提及的戰士就是念卿,相比于以前,她臉上的稚氣已然消散,眉宇間除了出塵的美感更多的是一種英氣,這兩年她一直往返于夢幻天堂以及永夜戰淵,不過時間占比上,還是永夜戰淵待的更久一些。
而此刻她所在的地方,則是她一年前的一次生死時速的戰鬥中意外發現的,當初她被一個狀若魔神的生靈追殺,他的實力遠超她當時的境界,拼死闖入此地後,她就看見此生難見的景象。
那就像是一支軍隊,在魔神踏足此地後,無數白金色身影驟然從這片土地中升起,凝聚身形,他們高聲呼喊着,朝着那魔神殺了過去,那魔神似乎是知曉他們的來曆,直接避戰而走,臨走前還聽得到他的威脅
“哼,等你們的靈魂消散了,我看此地還有誰守得住!”
那些身影在魔神退走後紛紛消散,化作光點融入大地,隻有一個留了下來,就是如今的英哲,也就是從英哲的口中,念卿才真正了解到了這裡的過去。
沉溺于噬界之力的生靈的魂魄是不被允許踏入輪回的,它們會污染無辜生靈的輪回路,因此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英哲他們守在這裡也正是為了這些魂魄。
為了鎮壓它們,不讓他們将災難帶回世間。
所以,英靈與亡魂的争鬥從未停歇。
那些曾經為守護家園而戰死的英靈,依然堅守着他們的使命,用殘存的力量壓制着入侵者的亡靈。入侵者,那些主動沉淪于噬界之力的生靈,他們的靈魂被黑暗腐蝕,化作扭曲的怪物,渴望吞噬一切。
然而,英靈的意志如同不滅的火焰,将他們的瘋狂與暴戾牢牢壓制。
但歲月的磨損是無情的。英靈的記憶與靈魂在時間的侵蝕下逐漸虛弱,他們的面容變得模糊,聲音變得微弱,甚至連自己為何而戰都開始遺忘。而那些被壓制的亡靈,也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等待着英靈徹底消亡的那一刻。
這片土地,既是英靈的牢籠,也是亡魂的囚籠,他們都被困在這永恒的戰場上,不得解脫。
……
沒有勝利者,隻有永恒的哀歌。
在這裡,英靈的榮光與亡魂的怨念交織成一首無言的挽歌,回蕩在這片被遺忘的戰場上,訴說着那場戰争的慘烈與絕望。或許,隻有等到這片土地徹底崩毀,他們的靈魂才能得到解脫,然而,那一天的到來,又将是何年何月?
這裡,是永恒的戰場,是生與死的邊界,是光明與黑暗的交織之地。這裡,沒有希望,隻有無盡的絕望與哀傷。
……
不該是這樣的。
英魂怎麼可以消散在這樣地方,他們應當榮歸故裡,應當有家可歸。
……他們才是最有資格的踏入輪回,走向明天的人。
她……可以幫上些什麼嗎?哪怕減弱一下時間帶來的磨損都是好的啊!
懷着這樣的想法,在念卿發現她身體裡那不知名的火焰能夠幫忙壓制那些亡靈以及幫助穩固英魂的狀态後,一個大膽的想法就在女孩的心裡萌芽:或許她可以幫幫他們。
雖然不太清楚這火焰的根源是什麼,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熟悉後,念卿發現火焰燃燒的持續極強,哪怕是分出的細小火種也能燃燒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這一年她在夢幻天堂找夜小淚她們咨詢相關問題的可行性後,她就開始了很長時間的準備,而今天也就是完成最後階段的時刻。
英哲不能維持太長時間的身形,在和念卿聊了幾句後,便重新回歸了原先的位置,而這也意味着念卿的計劃可以開始實行了。
計劃很簡單,念卿花了一年的時間将整個永夜戰淵走遍并且安置了火種,她打算以這片區域為核心,布下一個可以籠罩整個永夜戰淵的大型魔法陣,用途隻是以這無名火焰為原料來幫助戰淵内的英魂壓制扭曲的亡靈,并且穩固他們的魂魄,這樣以來,或許以後等她真的能夠抵達那個境界,她就有機會帶他們還鄉。
隻可惜,尚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撐到那時候。但不試試,誰知道行不行呢!
白金色火焰開始從手心中源源不斷的冒出,這是念卿第一次調動這麼多火焰。說實在的,其實她心裡有點打鼓。因為不管是小淚還是雅婷,亦或是對自己莫名關注的英哲都告誡過自己,在沒有完全掌握這股力量之前,最好不要透支這份力量。
雖然不清楚是為什麼,但從自己第一次用那個力量把自己整昏了接近一個半月來看,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
但在知曉了這些英靈面臨的結局後,她無法無動于衷,瞻前顧後也不是她的風格,既然想做,那就去做,至少,她無愧于心。
宛若星空的眼眸中映照出白金色的火光,這火光随着女孩的舉動,源源不斷地朝着這片土地的各處湧去,若是此時有人能從高空俯瞰,便可看見,這片破敗的土地的各處開始亮起微弱的光芒,而且還在逐漸變強,他們彼此呼應,相連,形成了一座大陣。
白金色的火焰于各處燃起,它們在土地上,在靈魂沉眠處,開始對那些扭曲的亡靈加以束縛和削弱,同時也開始為那些英靈清除迷障,很快便有了成效。
好,那現在就要堅持住了,大陣的完全溝通和運行還需要一段時間,她必須繼續維持火焰的注入。
這些亡靈的棘手程度念卿還是很清楚的,所以當她注意到地面開始有漆黑的異形怪物掙紮着冒出來後,她便知曉,這些亡靈生物的反撲已然來了。
呼……因為是曆練的緣故,雪帝和雅婷隻能逗留在夢幻天堂内,眼下面對這詭異怪物的反撲,她隻能一個人扛。
但也不完全是一個人,女孩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脖子上的項鍊閃着微光,這兩年她從永恒之塔裡得到的聖衛全都被召喚出來了。
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他們的實力濱海沒有恢複至巅峰,希望能扛得住吧……念卿閉眼開始專注于灌輸火焰,以一人之力啟動一個大陣必然是消耗巨大,此刻的她實際上已經感覺到有幾份力不從心了,但仍在咬牙堅持着。
信念固然重要,但女孩的身體似乎無法回應這份信念。
熟悉的疲憊感再度來襲,這不隻是來自身體,更多的就像是來自靈魂深處一樣,再這樣下去,恐怕,她隻會重蹈第一次的覆轍吧。
清醒點兒啊!女孩在心中呐喊着,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暈過去啊!
可她意識依然陷入了迷蒙,一時之間竟也沒有發現身後蠢蠢欲動的漆黑繞過了防護的聖衛,正欲對她發動襲擊。隻能在攻擊已然發動的時刻才将将反應過來,平安扣開始發出微弱的光芒,卻被女孩一把握住,防禦的術式也因此沒有發動,她僅僅隻是微微側身避開了要害,任由那道攻擊貫穿了她的肩膀。
劇痛之下女孩的精神也是振作了不少,她受這一擊的目的也是達到了,受到噬界之力的刺激,火焰瞬間就暴漲了幾分,加速了大陣啟動的進程。
呵,半途而廢什麼的,誰要那樣的結果啊!
白金色的火焰随着鮮血在地面上流淌,殷紅攜裹着白金滲入地面,在地表的深處,一枚火種也終于是被地面上的動靜所驚動了,奇異的波動從其中發出,穿過層層土壤,最終抵達了那些英靈身邊也抵達了女孩的腦海裡。
似乎恍惚了片刻,白金色的英靈們再度出世,他們眼中的迷茫此刻已然煙消雲散,唯有堅定,号角聲裡,好大的呼喊聲裡,他們朝着已然相鬥了數萬年的死敵再度殺去。
要成功了麼?念卿的意識有些朦胧。
“他們因你的意志與願望再度蘇醒,而你是否做好了準備?”
“什麼?”
莫名的話語自女孩的腦海裡響起,她聞言不由得有幾分疑惑,可疑問尚未得到解答,她的意識就仿佛被吸到了自己手中正在燃起的火焰之中。
……
睜眼是在一個林間小亭前,女孩有些迷茫,這個地方又是哪裡?
試探性地往裡面走去,一個人影映入眼簾,并且随着靠近逐漸清晰,越是靠近,念卿的心跳就莫名的跳的飛快,熟悉感也越來越強烈。
直到她看清了亭中人的模樣,一時竟直接怔住了。
那雙眼睛分明與她有些神似。
“你……”下意識的出聲結束了此地的甯靜,那人擡頭看向她,眼中沒有一絲意外,有的隻是了然。
“你好啊,念卿,我名澄願,很高興見到你,我的意志的繼任者。”
女孩疑惑地看着她,随即瞪大了眼,“你是說我是你的……”
“不,這種說法,其實并不确切,”澄願皺着眉思索着,“我倆的關系其實挺複雜的,唔,從正事說起吧,我還有一個名号,叫做挽世,你現在使用的淨願明炎的第一任使用者,正是我。”
“我因純粹質樸的願望而誕生,是一個,呵,不知道自己神職的神明。”
“等等,你說你不知道自己的神職?”女孩驚訝地看着她。
“沒錯,因為我還在神位時,我隻能聽得到衆生的祈願,然後并未發現其他的能力……直到,那場災厄的到來——”澄願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
念卿腦海裡下意識地浮現出了那個詞,
“噬界爆發,對嗎?”
“不錯,漆黑的災厄爆發的太過突然,很多星球都是抵抗不及就直接淪陷,後來我們随和衆生靈一同與之抗衡,但隻能阻止蔓延,無法根除,哪怕我借助了母神的力量也不行,天譴之力縱然可以将噬界侵蝕磨滅,但對應的世界也遭到了重創,自那時起,便陷入了僵局。”
“後來,我們之中司掌命運的神靈付出了代價預見了勝利的條件 ,而那條件所指向的,正是我。”
“诶,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啊,一個連自己神職都搞不清的神明居然是勝利的條件。”
澄願笑着看向念卿,仿佛她所說的對象不是她自己一樣。
“那又怎樣,你不還是做到了嗎?”念卿皺了皺眉道。
“對啊,我做到了,淨願明炎來的很突然,就像是回應了我對母神所許下的願望一樣,将無光的漆黑從世界中驅逐,隔絕在了星海邊際。而我因為這份願望,燃盡了自己,隻留下如今尚在這個沉眠的火種留存于世的意識。”
“而你,就是在火焰中被我消散的神識力量,喚醒出的意識,很奇特,明明連魂魄都不完整,但淨願明炎對你竟是有臣服之意,所以從某種角度來看,隻是我的終點開啟了你的起點。僅此而已。”
神明臉上的溫和笑意逐漸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肅穆,
“現在,淨願明炎因你而重燃,代表你将接過我未完成的戰争,噬界之力必然不會允許曾經的大敵成長到威脅它的程度,不管你願意與否,你已深陷我曾經的争鬥中……抱歉,這是本該由我結束的災厄,反而留了一個爛攤子還要交給你收拾。”神明歉然道。
“不必道歉,沒準就是因為這個爛攤子才讓我誕生的呢?”念卿很坦然地笑了笑,“而且噬界已經在我的世界出現過,我想請你告訴我怎麼運用這份力量,在噬界傷害到我珍視的人和事物之前,我一定要結束這場災厄。”
“呵呵,這一點倒是和我很像。”澄願看着女孩堅定的神情,“哪怕經過了這麼久,我也未曾弄明白這火焰的根本來源,如今我能告訴你的隻是我的淨願明炎因人之願而燃燒,它可帶來希望與新生,守護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