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翁,什麼是利器?”小小的司徒雪,拿着一本書,掀開營帳外的簾子,屁颠屁颠的朝着帳中的人兒跑去。
隻見他着一身束服,坐在帳中台階上十分安靜的拿着一方巾帕仔細的擦拭着手中的佩劍。
“利器者為劍,然武者手中的利器是為保護身邊的人而化身,‘武’字像不像一個人執着一把戈,将它緊緊的保護。”握着她的小手,蘸了滴水,在桌上一筆一畫寫出“武”字。
“像,就像翁翁和父親一般将我和母親護在身下。”
“哈哈……翁翁的雪兒真聰敏。”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腦袋,繼而說道。
“我們的小雪兒都理解到了武字的意義,然而那些聰明的人啊,就是讀的太通透了,總是忘了當初造字的意義。”穆遠一時忽而感歎到。
“雪兒,你要記得,以戈止戈并不是用來解決争鬥的最好的辦法,國與國之間的較量、矛盾,也不該讓天下的百姓來承擔,更不該用無辜們的鮮血來做祭奠。”
“嗯。”懵懂無知的小人隻知連連點頭應和到,其實她一點也不明白。
他一邊将司徒雪抱坐在腿上,且舉起一旁的那把明劍。
朦胧的睜開眼來,隻見空中飄下幾許白色的身影。
欣喜的伸手去接,隻覺有些微涼,忽的朝着空中打了個噴嚏,手中的花瓣頓時消融在掌中。
反手摟抱着自己的雙臂,不覺打了個寒顫,冰涼的手,在衣服上下反複揉搓着。
穿行所及之處,路上行人莫不紛紛躲避,且帶以嫌棄鄙夷不屑的神情看着那與自己擦身而過的人兒。
然而此刻穿行在這熱鬧的人群中的司徒雪,看着周圍的燈火闌珊,心中隻覺欣喜,根本就來不及去顧他人眼裡頭來的目光,她亦不會知曉此刻自己是個衣衫褴褛,蓬頭垢面的模樣,一心隻想早早回到那個期盼離别已久的家。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想要再聽得那一聲聲親切的叫喚。
冰冷的棺椁獨自陳放在廳中,她平靜的陷入沉睡,偌大的房間裡,唯聽得風呼嘯而過。
他靜谧的守在一旁,無心在火盆中撒着桔梗。
兮着一身素服緩步而來,當着她的面,親手替她将那封信遞交給司徒桀。
“這是我幫着收拾夫人的物品時,在夫人床頭櫃的一個匣子暗格中發現的,是她留給你的。”
擡起頭來,沉寂的看向那封嶄新的信件,封面上赫然寫有她的字迹。
沉默接過,手不覺顫抖,雖隻有短短的幾秒,然而隻有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然欺騙不了自己對她的情感。
這封小小的信紙,裝載了太多她生前想要說而又無法訴說的痛苦,或許唯有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将那一句句熾熱鋒利的話轉而為冰冷的文字,至少這樣在她離去的時候,當他看見這封信時,彼此間的傷害也就不會那麼深,那麼重……
「山本無憂,因雪白頭。樹下相遇,一眼不知何為情,不知來人姓與名,唯寄一牌相思情。
這世間寫滿了太多的謊言,不知何時便陷入其中無法自拔,隻得用一個比一個大的謊言來掩蓋自己無心說下的一個又一個謊言。
無奈人世滄桑,有太多的事還未來的去做,也有太多的話還未來得及去說。
這一生所擁有的太多太多,也不知不覺中失去許多寶貴的東西。
那些失去的,無法再用他物來挽回,得到的,留存下來的,隻當用心珍惜。
回首前生,一把把無形的枷鎖将你我束縛,隻願來世,你我皆為原野上那朵薔薇。
請将軍原諒翊的不告而别與欺瞞,也請原諒至此終年不能再在城門相迎将軍凱旋。
——翊,絕筆。」
黢黑的雲張開血盆大口,差點将整個西瑀吞沒,轟隆的雷鳴響起,急促的閃電接踵而來,灰矇的天空頓時下起滂沱大雨。
一夜恍若隔世,曾經那個英姿煥發的大将軍,今時今日已滿目滄桑。
任由散發披肩,拖着松散的外衣,頂着滿身水珠,袖下的手,緊攥那封脆弱的書信,慢步走來。
府中衆人皆被他這一舉動所吓到,隻因自律的他有着超高的自控力,府中從未有人見過他這般瘋癫的模樣。
下人們皆被他驅逐,反手将大門緊閉,獨留他二人。
“翊兒,為什麼,為什麼……”一聲連着質問三個為什麼,對着她的靈牌,一顆顆豆大的淚珠直徑墜落。
屋外的閃電驚雷仍在不停地奏響,雨也在無情的敲打着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