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姐姐的産期越發的接近,司徒雪再次按照與制衣店相約的時日進城,将已繡好的女紅送去。
自從司徒雪的繡品被城中守尉千金看中,制衣店的老闆對司徒雪的态度瞬間轉換,結賬時也不在那樣的磨叽了。
帳已結,司徒雪便忙着前往城中各店買些生産所需之物,待她準備離開,守尉府侍女突然出現,将司徒雪喚去府中,為守尉千金制作新衣。
她明确的拒絕了守尉府派來的侍女,司徒雪眼下隻想早些返回。侍女将價格提升了許多,聽到此,她想了想終還是跟來人去到守尉府。
“見過小姐。”
“起來吧。”她坐在窗台下的梳妝台上,一旁的侍女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撫着,小心的梳着。
“過些時日本小姐要入都參加盛宴,我很喜歡你做的手工,所以若是這次你能幫我把宴會新衣做好,我定會付你一筆豐富的報酬。”
“這是畫師為本小姐繪制的樣式。”一人兒端着畫紙走上前來,司徒雪接過畫紙,翻開卷軸,軸上繪制了華麗的牡丹圖。
“你隻需要完全照着畫師的圖來繡制便可。”
“是。”仔細看完軸上得繪案,司徒雪小聲回答到。
而此時此刻,平靜的墨水河面再次掀起了血腥的風浪。一塊美麗的桃花源地被無情破壞,潔淨的土地被鮮紅的血所玷污。
一番嚴詞細語叮囑吩咐過後,司徒雪離開守尉府,偶經一發飾店,想着莫姐姐平日裡總是一素淨的裝扮,便想着為她挑選一件禮物作為慶賀。
看着桌櫃上琳琅滿目的商品,竟皆無一件能媲美她的溫情與善良。
一路上,徒雪心中略感失落,不過一轉眼又想到她即将迎來期盼已久的人兒,心中的失落瞬間被歡愉所頂替。
如今的她,好似真正忘卻了自己的身份,以及那雙布滿鮮血的雙手。她不會知道自己即将将要面對着些什麼,而那即将面對的事物将徹底将她從沉睡中喚醒。
滿心歡喜的看着手中所提之物,然還未及屋,便看得平整有禮有條的庭院變得慌亂無序,莫大哥在院中堆好的柴火四處散落在地,就連莫姐姐精心照看的菜圃也被毀壞得不成樣貌。
看到此,司徒雪一下慌張了起來,不安的心緒直接湧上心頭。再也顧不得腳下的悠閑,連忙向那兒跑去。
院内一片狼藉,摘下帽子,打開栅欄,向裡走去。屋子的房門緊閉,走到門前,司徒雪停下了腳步。
舉起手來,想要推開,卻停下了,一幅幅不詳的圖像在她腦中浮現。
手,仍停在門前。此時,風清楚地将屋裡的真相告訴了她,一股濃郁的血味跑進她的鼻腔。
門輕輕一推便開了,眼前之景深深刺痛司徒雪,手中的物品瞬間跌落在地。
一道道鮮紅的血,如揮灑的墨迹一條條,一點點,一滴滴沾滿四壁。桌子被刀劍劈成兩半,以一大“V”字形狀倒在地上,桌上的茶壺碗具皆碎一地,地上還有些許點點滴滴圓形的血痕一直延續至屋内。
她再也顧不得眼前的亂象,直接向屋内跑去,門簾掀開,兩具屍體直入眼簾。
“不——”司徒雪連番搖頭說。
雜亂的地上一道莫約有手掌寬的血痕赤裸裸印入司徒雪的眼中,迫使她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畫面。
隻見那道寬厚的血痕從莫姐姐的身下連接到床榻上,這是她強拖着自己沉重的身體,屏着呼吸,一點一點挪動而留下的印記。
直至耗盡身體的最後一絲氣力,她方才不得不閉上沉重的雙眼,她安靜的躺在莫大哥身旁。
隻見她一手托着腹中的孩子,一手朝着他的方向筆直的伸着,他的手亦是看着她所在的地方筆直的伸着。
司徒雪驟然明白這一切,淚水瞬時從臉上滑落……
至死之時,給予她如此之大的勇氣的是他。她隻想握着他的手一同登上奈何橋,飲下孟婆湯,隻願來世,仍能攜手相遇。
司徒雪微微擡起身下那雙早已顫抖的雙腳,跨過地上的血迹,走到她的身邊,癱坐在地上,司徒雪小心抱起了她那冰冷的身子,揪着袖口,輕輕的将之沾染在臉上的污迹一點點擦掉。
擦着擦着,一連串泛着白光的淚水跨出眼眶,一滴滴無聲滴落……
“不該是這樣的,這一切都不該是這樣的,不……”
司徒雪一邊為之擦拭身上的血痕,一邊痛哭,不斷地對着四壁質問着。
這一切都不該是這樣的,這不該是他們夫妻二人該有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