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要謝謝你,你的話我聽進去 ,我不能讓父皇反感,就是變相的告訴弘曆我的心思,讓他安心。”弘晝的嘴角牽起一個虛弱的笑、 喉嚨裡擠出這句無奈的話。
一個局,就為一人而設,天下也就皇家的兄弟能夠明白。很多話說不出口,但是立場和态度又必須要有所交代,活着辦喪事的鬧劇,讓兄弟倆克服了心裡障礙。
“他高興嗎?”義萱還是忍不住問了,堵在她嗓子眼兒的話。
“他狠狠的把我罵了一頓,不過看得出他挺感動的,這就是我想要的目的,呵呵呵。”
弘晝坦蕩的笑着,就像是惡作劇的男孩看到想要結果的快樂。看着義萱輕輕的搖頭,弘晝心底輕輕浮起一陣風。他喜歡和義萱默默相對時的眼神交流,希望這種無關愛戀的情誼長長久久。
弘晝希望小義萱快快長大,大的可以與他一起看風景,最好長大的義萱有自己的一個道觀,當他心情不好或閑暇的時候,可以去燒燒香,還有個知己說說話,那樣的人生該是多麼溫暖惬意。
“你的那個王叔怎麼還不到,又是框我的?”義萱看沒有人來,于是質問弘晝是否又是把戲。
“沒有框你,我們先說說話。”弘晝真誠的說。
不一會兒,弘晝的小厮帶着幾個人進入了二樓包間,為首的是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允禧,他頭上挽着一個道家發髻,穿着素青色緞面的道袍,衣袂飄飄,走路輕盈帶風,渾身有一種仙風道骨雅緻的神秘感。
“王叔來了,弘晝這廂有禮了。”
弘晝迎上去行禮後,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介紹義萱。
“這位就是我同你講過的義萱道姑。”
“義萱拜見王爺!”
“快請起,坐下說話。”
允禧将手中拿着的一個拂塵,及背後的一口寶劍摘下遞給了跟随的小厮,義萱看着他的打扮完完全全就是模仿呂洞賓。在他身後的小厮,背上斜挎着一個布包,裡面裝滿各種道教用品家當。
弘晝給允禧滿上茶水,臉龐清瘦雙眼深邃的允禧,凝視了義萱一會,仿佛在洞察義萱身上的神秘感。義萱靜靜的等着允禧,覺得他是一個有風骨的翩翩青少年,夕陽從窗戶照進室内,允禧好看清秀的五官浮着一層隔離于世的浮光。
義萱細細的打量允禧,夕陽下顯得格外孤獨,雖然見到弘晝後臉上挂着一絲微笑,但是好像對這個世界不再充滿期待。
“你有法号嗎?”
“沒有,我才十一歲,父親說要等到今年底,和宮裡選的太監道童一起授碟。”
“宮裡也選了人修道?”
“嗯,有二十個道童,都是内務府選送的。”
弘晝對允禧說,“這下好了,父皇開始重視道教了,你修道我父皇一定喜歡。”
“我修道不是為我自己。”允禧聲音低沉有力,每一個字都仿佛帶着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不是為你自己?紫瓊道号是什麼意思?”弘晝追問。
允禧喝着茶,沒有回應,坐着一旁的義萱根據紫瓊的道号,以自己的理解吟頌了呂洞賓寫的一首詩。
“遙指高峰笑一聲,紅霞紫霧面前生。”
允禧沒有點頭稱賞,而是将手中的茶盞放下,站起身來在房中踱步,吟誦了白玉蟾的内丹詩句。
“清都五雲天,天中飛紫瓊。”
“原來你修的是南宗的金丹派。”
“不錯,義萱果然是道門中人,我們可以多交流。”
允禧眼前一亮,似乎是得到知音般,腳步停頓坐在椅子上、 望着義萱的時候,眼神都是柔光,聲音裡都是贊賞。
“謝謝,不過我修的是龍虎山正一道,重在符箓,南宗可是遠符箓的。”
“都是道門,你們交流,我可以觀摩學習。”弘晝烘托氣氛說。
“那你為什麼沒有穿紫袍?”義萱看着允禧身上的道袍,允禧是出生在皇家達官顯貴,穿紫衣不是更符合氣質身份。
“紫瓊來自玉蟾老祖的詩,我喜歡穿素色的道袍,表示我修道自律敬業的決心。”
弘晝聽他們兩個人說完後,湊熱鬧吟誦了宋朝範仲淹詩句,“ 瓊台肯便長栖去,無限人間未度人。”
“呵呵呵,好,知我者皇家隻有侄兒你了。”
義萱和允禧都歡樂的看着弘晝,一時間他們三個人就像找到知音般的共鳴。
白玉蟾是南宗五祖,道家代表人物之一,他的書畫是一絕。允禧用他的詩句作為自己的道号,因為他也是善于書法繪畫。
義萱直接就說出了自己修煉的門派,允禧猜想龍虎山的法師婁近垣一定對丹道有什麼心得,婁義宣是他的女兒,也許知道一些天機。今天他這個王爺能以貴下賤,願意來會會婁義宣,除了風評說她是妖女外,主要是想探讨一些煉丹的問題。
“你們龍虎山的人,也會看《指玄篇》嗎?”
“嗯,父親給我講過一些,”
“那你父親講過白玉蟾因為什麼煉内丹失敗了?”
“啊,他失敗過?”
“你不知道?”
“怪不得煉内丹,也要了解外丹,師兄說借用外丹修煉法門,内丹結的真的很快。”
“有道理,内丹難練啊,白玉蟾都有走丹之難?”
“父親說過,丘處機也有水晶塔坍之厄,金丹大道不易,需謹之慎之 。”
“現在的道教經典教派都不修煉外丹,而宮内的煉丹房,那些道士煉出的丹真的有效嗎?”允禧終于說出了心中的隐憂。
弘晝沒有插話,這個話題可是死結,他今天才知道,原來王叔允禧修金丹派道教,是為了對紫禁城的丹藥煉化有話語權,但是父皇能因此戒掉丹藥嗎?
婁近垣教育過義萱,面對皇家的王子們談論煉丹的敏感話題要小心,搞不好就是殺頭滅族的罪。義萱想到父親的囑咐,收緊了嘴巴。她清楚在欽安殿值守的父親婁近垣,就在紫禁城中,卻從不對煉丹發表任何的看法。
看着兩位皇子都不說話,義萱打破沉默說,“我們正一道門所謂金丹,非指實物,是形容身心渾元如一,一炁無虧,身心圓滿和諧。精氣充盈不外洩,所以健康長壽。“
“說的對,所以修道應該煉内丹,未修命先煉性。”
“父皇說過修道不易,原來這麼回事啊。”
“煉内丹相當于一個新我的開始,身體不寂滅而成仙。”
“對對,義萱,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說着無意,聽着有心,弘晝聽他們談道,心中感慨,都是道門,有的煉内丹,有的煉外丹。選擇都在于内心的孚光信仰。看義萱和允禧的神情,金丹就是毒藥,而父皇每日心甘情願地飲盡送到他手中的丹藥。
弘晝不知道自己該做出如何的選擇,就像允禧想為父皇盡力,親自修内丹派道門,但是父皇好像充耳不聞的,無視允禧的修道,更沒有與他探讨任何煉丹的事。登上皇位人的最大承受,就是獨自承受皇位帶來的孤獨和隔離。
雍正帝日夜操勞朝政,守護着所有國民和家人獲得的美好生活。擁有無上的權利和龍威的他,也意味着把自己留在金丹浮光的終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