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手帕,我一點點擦拭桌子上的相片,等一一擦好,我重新拿起了那本日記,蜷縮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xx年12月27日,雪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好冷啊,汐諾可要記得增加衣物。好吧,總是在這樣自言自語,明明很确定你聽不見、也不會看見,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中午,我看到汐諾了,你好像是在和朋友在教學樓前的空地上散步,你身着黑色羽絨服,半張臉埋在棕色的圍巾裡。好羨慕啊,和汐諾成為朋友,是一件很完美的事情。
xx年12月28日,雪
很開心,因為學校因為天氣原因放假了,我本打算縮在被子裡度過一天,卻被媽媽喊了起來,說是讓我去院子裡幫忙掃雪。我本想拒絕的,但是,當我來到院子中,才發現對面的汐諾,原來也在掃雪。我很開心的接過媽媽遞來的掃帚,賣力地掃了起來,我想,汐諾會不會發現呢,在這個嚴寒的日子裡,有一個人在陪她一同掃雪。
……
xx年1月10日,晴
聽說,今天有人跟汐諾告白,但被拒絕了。我想,我是開心的吧,畢竟這是不是可以說明,現在的汐諾還沒有喜歡的人。但同時,我又是很佩服那個男生的,畢竟他可以很大膽的表達自己的喜歡。而我,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柴。
……
xx年2月7日,陰
老師不知怎麼想的,既然讓我們與A班互批試卷,而作為不知從何知曉我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的山本同學,竟然給我拿了汐諾的試卷。我小心的收好,對着答案一點點看去,發現,全對,簡直是和标準答案如出一轍。等到簽名的時候,我猶豫了,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寫下自己的名字,畢竟我現在很清楚了,比起汐諾來,我的書寫真的差勁。在本子上多練幾遍吧——萬一,就被記住了呢?
看到這裡,我放下日記本,沖進書房開始翻找起來。
一年前,A班和B班确實是有過互批試卷的經曆,而我卻是第一次這麼慶幸,我沒有扔試卷的習慣。
費了一番功夫,我找到了那張褶皺泛黃的試卷,看着上面的四個大字——沢田綱吉——
很好聽的名字,但我,對他沒有什麼太大的印象。
其實,高中這三年,我和班上的同學并不熟悉,對于學校裡的八卦、風雲人物什麼的更是不了解。因此,在我看到這個日記的時候,我就很清楚,他,我不會認識的。
但是,我還是把“沢田綱吉”這四個字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想要去很努力的記住他。
但轉念一想,這有什麼用呢?我和他之間,不可能再見了吧。
放下試卷,我回到沙發上,拿起日記繼續看了下去——
xx年2月8日,晴(大雨)
今天下雨了,但我覺得,今天就是個晴天。因為互批的試卷發下來了,本以為對面的同學會毫不留情的給我打個大大的叉号,卻沒想到,我的每一個錯題旁都被用紅筆标注的清清楚楚——知識點、哪一類型的題目、怎麼訓練……我被感動了,正好奇這是哪位好心人給我看的,卻在最後看見了“櫻井汐諾”四個字。當時的我直接從位置上蹦了起來,引來了老師的詢問。說着抱歉,我坐了下來,繼續看着那四個字,這才發現在簽名的上方還有一段話,“加油哦,同學!”我的心在那一刻被溫暖包圍,是汐諾,汐諾讓我加油,天哪,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被稱作“廢柴綱”,已經四五年了吧,我本早就習慣了這個樣子,甚至我自己也在某種程度上承認了自己與這個稱号的适配度。但是,現在的我不想再當“廢柴綱”了,我想去努力,我想,讓汐諾看到我——至于原因,沒有原因,因為汐諾讓我加油啊,那我自然就要加油了。
看到這裡,我的手一頓,當年那份我所批改的試卷,上面的那些标注,完全是因為自習課着實太過無聊,至于最後那句話,完全就是因為,老師說讓加個評語會更好些,我也就稍稍客套了一下。
而那時候的我,大概永遠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舉動,會帶給卷子的主人這麼大的沖擊。
我想,我是開心的,因為,無論如何,這也算是因為我的原因而讓他想着去變好了。
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稱呼自己為“廢柴”呢,那些叫他“廢柴綱”的人又是怎麼想的呢?難道僅僅因為一個人成績不好而去定義他的所有嗎?
畢竟,就我所讀到的日記中,我能感受到,沢田綱吉是一個很善良、很溫柔的人,這樣的他,又會和“廢柴”有什麼聯系呢?
思及此,我打開書包,拿出一張橙色的便利貼,貼在了這則日記的旁邊,“沒有呢,你也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呢,要相信自己呀。”
寫下這句話,我開始自嘲——
這是在幹什麼啊,就算是寫下這些東西,他也看不到,這樣的意義究竟又是什麼呢?
放下筆,我繼續閱讀——
xx年6月24日,晴
生日快樂,汐諾。今天心血來潮去了趟波羅咖啡廳,卻沒想到在那裡遇見了汐諾,并且知道了,今天其實是汐諾的生日。有好多人在那裡給汐諾慶祝生日,店裡的許多顧客也被邀請加入,而我也選擇混了進去。人群中的汐諾笑得很開心,我也很開心。汐諾,祝你生日快樂,沒有給你準備生日禮物,那就隻能送上我的祝福了。
……
xx年11月7日,晴
今天有一個大新聞,一個被通緝了七年的炸.彈.犯,落網了。我本來是不在意的,但沒想到這個炸.彈.犯竟然就是殺害汐諾家人的罪魁禍首,那一時間,我隻覺得非常的開心。我不知道怎麼想的,就那麼直接的沖出家門摁響了汐諾家的門鈴。刺耳的門鈴聲響起的一瞬,我隻覺得緊張不已——隻是在幹什麼啊,就這麼沒有思考的沖過來,肯定會被當成變态的吧。但是門鈴響了好久,最後歸于寂靜也沒見到汐諾出來開門,我心中被巨大的失落席卷——好不容易的一次勇敢,就這樣不告而終了。
……
xx年2月14日,多雲
情人節快樂,汐諾。從小到大的我,沒有收到過别的女孩子送的巧克力,也沒送過巧克力,情人節對我而言的意義不大。但是,當我到了學校,在得知今天是情人節後,我沖到小賣部,才發現店鋪裡的巧克力已經售罄了。無奈,我隻好買了糖果,并且趁着午休的時間送到了汐諾的位子上,希望你能喜歡。
原來,在那一堆巧克力中最獨特的那袋薄荷糖,是你送的啊。
我小聲呢喃着,又撕下一張便利貼,拿起筆——
“那天的糖果我很喜歡,謝謝。”
那段時間的我,大抵是正處于一段昏昏沉沉的時間裡,因為那段時間的我确定了兩件事——
第一件,我的孿生哥哥沒有死,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第二件,哥哥沒有死,但是他失憶了,并且被一個名叫“黑衣組織”的黑.幫拐走,成為了殺人不眨眼的機器,并且那個殺害陣平哥和研二哥的炸.彈.犯是受到哥哥的旨意,而那個暴露了景光哥身份的警視廳卧底,其實是被哥哥從警校中策反的。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看着一堆一堆的證據擺在面前,我完全不敢相信,我一遍又一遍的質問着降谷哥,認為是他搞錯了,但是看向他那雙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沉重的眸子,我不再問了,我選擇了逃避。
這種情況極大的影響了我的日常,我開始晚上失眠,白天完全沒有精神,閨蜜想要來安慰我,卻被我驅趕——
我沒法告訴她,我的親哥哥,就是那個殺害了她父母的組織的人。
而那個突然出現在桌子上、淡藍色包裝的薄荷糖,成為了我的寄托,我喜歡時不時來上一顆,讓清涼在嘴中彌漫,每每這時,我才覺得自己清醒的多。
再後來,哥哥恢複記憶了,而那時也已經到了警方與黑衣組織最後的決戰,他知道現在的他已經無法取得警方的信任、甚至于無法重新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了,所以,他選擇了成為決戰的推動器。
最終,他以自身為餌,削減了黑衣組織在日本境内百分之四十的勢力,為後續警方的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他,被警方發現時,正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沒了人樣。
在他的安全屋裡,警方隻找到一個小木盒,盒子裡放着一張紙條,上面是用鮮血寫出來的文字——
櫻井葉清已于七年前葬身火海,我芝華士所做之事,與櫻井葉清及其家人無關。
其實,這已經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讀着沢田綱吉所寫下的日記,裡面記錄着一樁樁、一件件,我早已模糊了記憶的事,就好像将我這三年的時光以一種全新的形式,再次展現。
我本以為高中三年算是我的至暗時光,我的家人、朋友一個又一個的離我而去,但我沒想到,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個善良、溫柔的男生,用最真摯的情感記錄下點點滴滴。
同時,我又覺得萬分可惜,我們明明有那麼多次可以相知的機會,卻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錯過了,我想,或許我也是一個膽小鬼吧,把自己的蜷縮在自認為安全的囚籠中——
xx年3月1日,晴
馬上就要畢業了,真是很難想象,我就這麼暗戀了那麼優秀的女孩子三年。在這個畢業季,好多同學都選擇把自己的喜歡宣之于口,我想,我需要在勇敢一次。因此,我選擇在A班拍畢業照的時候,把自己的日記放在櫻井汐諾的桌子上,希望汐諾能将我的這份情感看到。
我看見了,沢田綱吉,我看見了,但是,我又應該怎麼去找到你呢,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看着最後的一則日記,我隻覺得心裡空的難受,我站起身,才發下,不知何時,對面的房子已經亮起了燈,一個人影正站在窗前。
我沒有猶豫,帶着日記本沖出了家門。
摁響門鈴——
“你好,我是xx高中A班的櫻井汐諾,我們能正式認識一下嗎?”
房門被推開,棕發棕眸的少年逆光走來——
“當然可以!我是沢田綱吉,請多多指教。”
“請多多指教!”
現在、往後,乃至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