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寄野接過來。袋子入手沉甸甸,分量還不少,一絲若有若無的烘焙香氣飄出來——還真是松餅。
薄懸帶着輕微的鼻音問他,“你為什麼拉黑我?”
蔣寄野心說還能為什麼,不拉黑留着過年嗎。
但是手裡還拿着人給的東西,莫名有點氣短,蔣寄野把心一橫說:“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你要感覺心裡不平衡,你也把我拉黑,咱倆扯平了。”
薄懸說:“不行,我舍不得。”
蔣寄野沒好氣說:“你舍不得,我舍得行了吧,祖宗你少說這話,咱倆熟嗎你就上趕着說喜歡我,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喜歡我什麼呀,喜歡我長得帥還是喜歡我家裡有錢。”
話難聽到這份上,以為人家肯定翻臉加翻篇了。
誰知道,薄懸竟然問他:“那我不說了——野營你還去嗎?”
蔣寄野歎為觀止,您老是怎麼想起這茬的。對他一分鐘八百個的腦回路佩服得五體投地。
您說呢,都分手了,還去個毛線球的野營。
蔣寄野說:“不了,你們玩吧。”
薄懸一雙眼睛望着他:“可是已經報過名,錢也已經交過了。”
報名費用三百多,當時蔣寄野沒加團隊的負責人,這三百多還是薄懸給他墊付的。
蔣寄野快沒脾氣了,鬧了半天就跟他說這個,摸手機要給他轉賬:“多少錢,我轉你。”
薄懸搖頭,說:“那你要不去,我一個人去也沒意思。”
得,都算我頭上行不。
蔣寄野:“你的那份——哦對還有這餅幹,加一塊,多少錢。”
“我不是跟你要錢。”薄懸說,“我報名是因為我想去啊。”
蔣寄野:“那你去啊。”
薄懸:“我不想一個人去。”
蔣寄野麻了:“那你找旁人跟你一塊去啊。”
他一着急,聲音都變大了。
薄懸睜着倆烏黑的大眼珠子,睫毛還是濕漉漉的,臉上甚至沒什麼表情,眼圈有點微紅,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着蔣寄野。
蔣寄野:“……”
薄懸:“……”
蔣寄野:“……”
蔣寄野心裡有點發虛,看我幹什麼,到你說詞兒了。
“我知道了。"薄懸低頭踢踢腳下的橡膠場地,慢慢說,“你别生氣,我這就回去了,拜拜。”
蔣寄野凝神屏氣,等着他在沉默中爆發,要麼趾高氣昂地指着自己鼻子一頓臭罵,再不濟像辯論賽上那樣,一條條陳述事實,把主動權抓回自己手裡。
然而,沒有控訴,沒有指責,最後留下的是一句輕飄飄的告别。
蔣寄野憋着那股氣冷不丁地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了一整天的火氣全汽化化成水蒸氣了。
手裡的松餅也像變成一堆鐵餅,沉沉地拽着他的手往下墜。
蔣寄野目送他轉身往外走,一時間,周圍仿佛站着無數看不見的圍觀群衆,小聲地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在他腦門上刻下金光閃閃的‘我是渣男’四個大字。
等會兒,我為什麼要心虛。
我渣誰了?
我誰也沒渣啊。這種事能叫渣嗎?
心裡這麼想着,蔣寄野看見薄懸走得極慢的背影,擡起一邊手做了個很明顯的擦眼睛的動作。
我靠——還在哭?
蔣寄野瞧瞧手裡的餅幹,再瞧瞧場館外三三倆倆經過的學生,沒怎麼躊躇,一甩手趕緊追上去,趕在門口把人攔住了。
“不是,你到底在哭什麼啊。”蔣寄野要給他跪了,沒見過哪個男生眼淚說掉就掉的,倒過身子走在前頭擋住路人的視線,壓着抓狂的趨勢,努力控制壓低着音量,“我不對,我給你道歉行不,是我騙了你,你先别哭了。我這幾天也沒惹到你吧。”
薄懸扭開臉,悶悶地說:“我知道。”
他解釋道:“上午我媽和我繼父帶着妹妹從海城過來了,我們一起吃了頓飯,可能是太久沒見面,我感覺我像個外人,回來的路上就有點難受,跟你沒關系。你不用給我道歉。”
蔣寄野一想到他的家庭情況,大概明白了。
從小家庭不幸,攤上個渣爹,長大後媽媽再婚,有了個美滿的新家庭,自己倒成外人了,上大學談戀愛剛擺脫孤家寡人的狀況,碰見蔣寄野這麼個坑貨,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還真是,什麼倒黴事都讓薄懸趕上了。
蔣寄野沒轍了,幹巴巴地應了聲:“那你要實在想哭你就哭吧。我幫你看着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