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懸臉上還帶着惺忪神色:“嗯?”
他睜大眼,努力看清昏暗光線中蔣寄野的臉,漆黑瞳孔掩着一片鴉羽似的睫毛,也跟着放低聲音,輕輕吐氣說,“不好看嗎。”
蔣寄野往後躲了躲,說:“我尋思着座椅太咯,睡這兒多委屈你,不如回學校早早入寝。”
薄懸臉有點熱:“……應該快結束了。都看到這了,看完再走吧。”
蔣寄野于是又坐了回去。
散場之後,兩人随着人流走向出口。
薄懸撓了下臉,覺得還是要解釋一下:“不好意思,劇場裡太暖和了,我小時候放學後過來等我媽排練回家,一聽音樂就容易犯困。”
蔣寄野說:“沒事。”
到底有點郁悶,把憋在心頭的吐槽秃噜了出來,“我還當你們文藝範小青年都會喜歡這種東西。”
搞半天他自己倒是看得挺起勁的。
薄懸跟在他身邊,輕聲說:“喜歡啊——喜歡跟你一起來看。”
“喜歡到睡過去?”蔣寄野說。
顯然對他睡着的事耿耿于懷,不吃他這一套。
“不一樣。”薄懸想了想,“如果換成其他人,我肯定睡不着也不敢睡的。”
而且他沒說,這部經典著作他從小看過挺多遍了,記憶力良好的他閉着眼睛都能記起接下來的每一句台詞。
但是他喜歡這麼靜靜坐着陪蔣寄野看。
蔣寄野心想不愧是搞辯論賽的,說不過,根本說不過,拐十八個彎都能扯到喜歡我上,反正怎麼着都是你有理。
到劇院前面的廣場,幾個學生嬉笑着穿過人群從後方追上,打鬧間不小心推搡到他們,薄懸一個趔趄往前撲了下,前方正好是個兩層下沉的樓梯,幸好蔣寄野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了。不然這要摔下去一準一臉血。
蔣寄野有兩秒鐘的心跳加速,旋即那種熟悉的的着急上火又上來了。
他好像總能被這個人搞出火氣。反倒是這人靠着座椅睡着了的那會,他才有一種世界甯靜而安穩的感覺——就像曾經在渺無人煙的山野,聽見風聲裡傳來樹叢間鳥兒清脆的鳴叫。
當然,現在不在山野,也沒有鳥叫,在他面前的隻有鬧哄哄的人流和幾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
蔣寄野确定薄懸沒傷着,擡頭叫住跑過去的那幾個學生:“喂,你們幾個,都站了,老師沒跟你們說過公共場合不能打鬧。”
男生們回過頭來。大概也意識到差點闖了禍,都收了臉上嬉笑。
一個綁着髒辮的小子機靈地大着膽子說:“帥哥,你看你長得這麼帥,這點小事别生氣呗。”
“誇我也沒用。”蔣寄野闆着一張棺材裡臉說,“跑這麼快摔着人了怎麼辦,你們自己摔個手摔個腳也就算了,大不了幾個月上不了學,摔着臉磕個牙大不了以後不找對象,前頭那麼多爺爺奶奶,老人家摔一跤能要命的知不知道。”
幾個人不敢吭聲了。
蔣寄野轉回來,鉗着胳膊把還靠着他的薄懸扶遠了點:“還有你,站好了,這麼大個人走路不看腳下的。”
“我也得挨罵?”薄懸挺無辜地瞥眼幾米開外還杵着的學生們,歎口氣,拽了下他的衣襟,很給面子低聲下氣認錯,“對不起,我錯了,大帥哥你看你長得這麼帥,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吧。”
“……神經。”蔣寄野教訓不下去了。心頭那點火氣飛得無影無蹤。
好的不學,油嘴滑舌學得挺快。
這邊中心老城區街道路況是堵王之王,兼着建築規劃新舊交錯,換成蜘蛛俠來了沒個半小時都摸不出去,為了躲避高峰路段,蔣寄野進場前就聯系人把他的車開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兩輪的工具。
那肯定不是自行車了。
一輛标準型的機車,250cc以下排氣量,中規中矩的黑色流線外觀,某經典品牌的經典款式,上頭載倆人不成問題。
蔣寄野幾年沒摸過了,但這玩意隻要腿夠長再有點手上力氣都能玩得起來,他跨上去試了下手感,轉手把一個頭盔遞給還傻站着的薄懸:“愣着幹嘛,等我抱你上來?還是擔心我會摔着你?”
薄懸搖了搖頭,沖他一笑,接過頭盔上了後座。
蔣寄野隻覺後座一沉,然後腰間一緊,那力道勒得他喘上氣氣。
蔣寄野暗吸了口氣,咬牙低聲說:“松開點,你想勒死我。”
薄懸緊緊箍在他腰間的手松開了一丢丢,貼着他的後背說:“不行啊,我有點害怕,你不會真把我摔了吧。”
蔣寄野總覺得他隐隐帶着笑意,但是看不見表情,隻能聽見自己胸腔内加快的心跳。
“你怕什麼?”他沒好氣地說:“真摔了有我在前面給你當墊背的。”
“那也不行。”薄懸說,“我會心疼。”
蔣寄野:“……”
這頭盔怎麼就沒能把你嘴給堵上。